他脚步一顿,凝神细听。

    那声音极压抑,仿佛被人死死捂着嘴,却又控制不住泄出的悲鸣,正是从听花阁那边的方向传来。

    孟淮止眉头微蹙。

    阮如玉?

    这般深夜,她不在房中安歇,在此作甚?

    想起她近日强撑着守灵的脆弱模样,他心中那点因责任而生的担忧又浮了上来。

    略一迟疑,他转身循着声源走去。

    而此刻,竹林掩映后的廊下,阮如玉正倚着冰凉的廊柱,眼底一片清冷。

    她早已算准了孟淮止归院的时辰,在这条必经之路,此般的呜咽都是她精心拿捏的成果。

    她此刻故意将一杯冷酒洒在衣襟前,任那酒气似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听到那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立刻深吸一口气,眼中瞬间逼出盈盈水光,身体软软地顺着廊柱滑坐下去。

    阮如玉将头深深埋入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的啜泣声比方才更加凄楚无助,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下一刻就要碎裂。

    孟淮止转过竹丛,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阮如玉孤身一人蜷缩在冰冷的廊下,云鬓散乱,素白的孝服襟口被酒液濡湿,紧贴着纤细的脖颈,身旁还滚落着一只小巧的白玉酒杯。

    她哭得浑身发抖,那般脆弱,那般绝望,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他脚步顿住,语气平静无波:

    “你……为何深夜在此哭泣?”

    听见脚步声,阮如玉茫然抬起头。

    烛光映照下,那双平日清澈含情的杏眸此刻水光潋滟,迷离得没有焦点。

    她怔怔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竟缓缓绽开一种极致依赖的光彩,软软唤道:

    “夫君?”

    她怔怔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脚下虚软,踉跄着向前扑去——

    孟淮止后退半步,伸手虚扶她的手臂,避开了直接接触。

    她却顺势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带着滚烫的触感,不容拒绝地将发烫的脸颊偎依在他的手背上,吐息间带着刻意熏染的酒气。

    “夫君……是你吗?”

    她喃喃着,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依赖。

    孟淮止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怔在原地。

    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鼻息间萦绕的暧昧香气、还有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夫君”,像一道混乱而炽热的浪。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将他错认成已故的侄子。

    然而这失态仅仅持续了一瞬。

    他很快恢复如常,不容拒绝地挣脱了她的触碰,语气疏离而克制:

    “阮氏,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孟书行。”

    阮如玉却像是听不进任何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软软地往后仰去。

    孟淮止无法,只得又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却见她仰起脸,眼神迷离地望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倒映着烛光,也倒映出他微僵的身影。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玉儿好怕啊夫君……这里好黑,好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