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佝偻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那个曾经对父亲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明泓璋。

    此刻竟是要夺权?

    明泓璋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积压数十年的郁垒,他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着悲愤与控诉。

    “父亲,您看看如今的明家!朝廷视我们如草芥处处刁难!江南织造之首的名号何其讽刺!如今支撑我明家命脉的竟是见不得光的私盐买卖!”

    “瀚瑜他一身武艺,满腔抱负,却被您亲手浇灭。”

    “令仪她本该与心爱之人相守,却被当作联姻的棋子!又被您灌下毒药!”

    “还有小常先生!”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那一船葬身火海的无辜性命!”

    “他们所有人!”明泓璋的声音拔至顶点,“都是为了保住您眼中那不容有失的明家基业而献祭的牺牲品!您从未把他们当人看过。”

    他步步紧逼,字字如重锤,砸在明鹤年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我遵照您的安排先娶了令仪,又违心迎娶了苏州刺史那不敢见光的私生女!”

    “如今您又想故技重施牺牲萱芷,把她当作打开苏州刺史府门的又一把钥匙!”

    “父亲!”

    他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您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让这艘早已千疮百孔的破船,继续假装平安无事?”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明鹤年脸上的阴沉至极,他盯着明泓璋的眼神,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明泓璋毫无惧色,他挺直了脊梁,一直被压抑的家主气魄,此刻轰然爆发!

    “这数十年来,您的每一个安排,我都一一遵从,但如今明家的路,该由我来走了!”

    明鸿璋整了整衣冠,多年的隐忍谋划,终于在此刻亮出了所有底牌!

    “您的十日尖是皇家御赐,想必已维持不了几日,这三年里,您一共派去云雾山三批人,没有一人回来。”

    明泓璋顿了顿,“都是我杀的。”

    不等明鹤年有所反应,明泓璋继续说道:“您在府上的所有心腹,就在今日晌午全部被我革除职务,为提防他们通风报信,此刻所有人都被捆在正堂,等今日过后我便会遣散他们。”

    “今后——”他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宣告,“恕儿子不能再听从您的安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明泓璋双膝一弯,“咚”的一声重重跪地!随即俯身,额头重重磕在木板上,那声响是对父亲的愧疚,也是最后的告别。

    章婆婆杀气已经达到顶峰,她在等待老家主一声令下。

    林无涯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着那道枯瘦身影,他已运转周身的气息,随时准备抵御章婆婆的一击。

    他回想着前几日与明泓璋的交易,他亮出了足以撼动寒江盟的底牌——父亲林震南留下的关乎寒江盟命脉的东西,正是这张牌给了明泓璋今日向明鹤年摊牌的决绝勇气。

    他赌明泓璋为了明家的未来会去夺权,他赌明鹤年为了明家基业不会杀明泓璋。

    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烛火在不安地跳跃。

    良久过后,一声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明鹤年喉间挤出:

    “起来吧……”

    这一次,林无涯终于赌对了!

    明泓璋依旧跪伏在地,纹丝不动。

    明鹤年再次极其艰难地挪动位置,章婆婆悄然上前,用枯瘦的手臂搀扶住他的身躯,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内屋挪去,每一步都比来时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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