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
老铃医不再多言,转身挥手,众人齐举药阁旗,踏雪而行。
火光照亮长路,铃声穿透寒夜,仿佛千万亡魂在身后低诵《医者誓》。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南小镇,天听生盘坐在废弃药馆的屋顶。
双掌贴瓦,闭目静坐。
他是聋医,耳不能闻,却因云知夏以药理重塑其神经感知,竟能通过震频“听”见药性流动、脉搏节律、人群情绪的共振。
此刻,他眉头忽动。
北方——有动静。
不是马蹄,不是鼓角,而是一种整齐、坚定、带着怒意的心跳频率,从地底传来,顺着屋瓦震动,直抵掌心。
“来了……”他喃喃,“好多人。”
那是药奴军列阵行进的脚步声,也是千万医者指尖微光的共振。
他们在奔跑,在呼喊,在用身体传递命令——就像师父说的:脉络相连,便是号令天下。
他睁开眼,眸中泛起赤色微光。
“药语令已动,四方皆应。”他对着虚空低语,“师父,我们正在成为你的手。”
风雪更急。
而在帝国最北端的军营深处,一座不起眼的黑帐之内,萧临渊正坐在案前。
玄袍未换,铠甲未卸,肩头旧伤隐隐作痛。
他手中握着一封密报,纸面已被捏出深深折痕。
帐外风声呼啸,副将低声禀报:“王爷,北境局势失控,陛下已下令封锁边界,严禁粮草物资出入……”
萧临渊抬起眼,眸光如刃,冷冷打断:
“拨三万石军粮,以‘疫药运输’之名,北运。”北风如铁,吹不熄帐中一豆孤灯。
萧临渊指尖夹着密报,火光映出纸上血字——“药奴军破朔云城,屠尽守将府,悬尸城门示众。” 那些曾被踩进泥里的采药人、被贬为贱籍的铃医、聋哑跛足的残医,如今披着粗麻战衣,抬着草药箱,踏着敌人的头颅,夺回一座又一座被战火焚毁的城池。
副将额角渗汗:“王爷,这……这是叛乱!陛下震怒,已下令剿杀‘邪医余党’,封锁粮道,断其生路!”
帐内死寂。火苗跳了一下。
萧临渊缓缓抬头,眸底似有寒潭裂开,毒纹自颈侧蜿蜒而上,隐入鬓角。
那是当年沉疴未愈、以药续命时留下的诅咒,如今却成了他最锋利的獠牙。
“疫病起于北境三十七城,”他声音低哑如砂石磨刃,“若陛下执意封境,那便让这疫毒顺着驿道南下,一路传到皇城根下,看看是龙椅怕死,还是百姓该亡。”
副将倒吸一口冷气:“您要纵疫?!”
“不是我纵疫。”他提笔蘸墨,笔锋如刀,“是有人已在用医术救人——救的,是朝廷弃之如敝履的边民;治的,是你们说‘不配活’的药奴。他们用三指诊法剖生死,用银针断沉疴,比太医院那一套虚礼有用千倍。”
他落笔成书,字字如钉:
“边关非战场,乃医场。凡阻医者,皆疫源。”
信成,封入黑漆木盒,外烙火漆印——药语令·逆命。
“送至边关军医统领,”他将盒子递出,眼神冷得刺骨,“只准他一人拆。若途中泄露一字,你,满门陪葬。”
副将颤着手接过,退步而出。
风卷帘开,雪扑入帐,却烧不灭案上那封信里滚烫的野心——医权,要与军权并立了。
与此同时,药语堂废墟。
云知夏正倚在竹榻上看一封来自北境的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