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伸手拨弄余烬时,异变陡生。
灰中竟浮现出一行血字,蜿蜒如蛇,字字渗血:
“凡诬良医,无论权贵,皆斩无赦。”
墨二十八瞳孔骤缩,呼吸停滞。
这一行字,像一把刀,劈开了他尘封二十年的记忆——
祖父曾是北境游医,因用剖腹术救活难产妇人,反被官府定为“开膛炼魂”,全家抄斩。
那一夜,火光照亮半座城,他躲在井底,听着亲人的惨叫,咬碎了舌头不敢出声。
后来他被暗卫带走,成了无名无姓的“墨二十八”。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箭,那是靖王亲授的回收密令,背面刻着“肃王府”三字金印。
手指猛地收紧。
“咔嚓。”
令箭断为两截。
他抽出腰间短刀,没有丝毫犹豫,将“肃王府”令牌投入尚未熄灭的火堆。
火焰轰然腾起,映红他半边脸庞。
他望着跳跃的火光,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我祖父死于焚医案……今日,我为他——点火。”
火光中,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与那三百医者幻影重叠在一起。
而在皇陵之外,一道身影悄然伫立于山坡之上。
老讼布背着满袋布条,手中握着一支特制墨笔,笔尖沾着从灰烬中提炼出的奇异药液。
他抬头望向夜空,望着那仍在缓缓消散的幻影,眼神炽热如火。
有些火,一旦点燃,就再也扑不灭了。
夜风如刀,割裂沉沉雾霭,老讼布立于城楼最高处,肩头压着千斤重的布袋。
他缓缓抽出一条宽幅白布,其上墨迹未干,却诡异地浮现出幽蓝色的光影——正是皇陵之上那三百医者齐诵血录的幻影!
药液与特制墨汁交融,在月光下竟凝成不灭之像,纤毫毕现:白衣翻飞,银针悬空,声浪似从布中涌出,直击人心。
“影图长卷!”有人惊呼。
刹那间,整座城陷入死寂,旋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骚动。
百姓从巷陌奔出,仰头望着墙上缓缓展开的长卷,眼中由怀疑转为震撼,由恐惧化作敬畏。
那不是妖法,那是被焚三百年的冤魂在说话!
是医者以魂为灯,照亮乱世的火种!
一队衙役持刀冲来,为首的县令面色铁青,厉喝:“此乃惑众邪术,速速撕毁!”
他亲自跃上梯子,伸手便要扯下布条。
就在此刻,一道枯瘦身影横步而出,老讼布单薄身躯挡在长卷之前,手中墨笔斜指苍天,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雷:
“你们烧得了纸,烧得了人,可烧得了天理吗?”
话音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得他满背冤条猎猎作响——每一条,都曾记录一场枉死的医案;每一笔,皆浸透无辜者的血泪。
人群骤然沸腾。
“不能撕!那是救命的方子!”
“我儿子喝了药,烧退了!这是神迹!”
“他们用命留下的东西,谁敢动,我就跟谁拼命!”
百姓蜂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将长卷团团护住,有人甚至解下衣带绑紧布角,生怕一丝破损。
一名老农跪地叩首,额头磕出血痕:“三百年前救不了你们,今天……我们替你们活着!”
老讼布站在人潮中央,望着高悬的影图,嘴角微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医权不再属于庙堂,而归于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