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会的,”霍星澜认真地说,“尤其是那种有历史价值、有集体记忆的建筑。完全拆掉很容易,但拆掉的同时,也拆掉了一段历史,一种情感。好的设计,应该让新旧对话——既满足新的功能需求,又保留老的记忆痕迹。”
他举了个例子:最近在做的社区中心改造,原址是一个老粮仓。他们保留了粮仓的砖墙结构和屋顶形式,但在内部做了现代化改造。新与旧在同一空间里共存,年轻人来觉得很新颖,老人来觉得亲切。
“就像你们的声音地图,”霍星澜看着小星星,“把老的声音和新的理解放在一起,让它们对话。这样,老的声音就不会真的消失,它会以新的方式继续活着。”
这话让小星星想了很久。是的,记录不是目的,让被记录的东西继续“活”下去,才是目的。怎么让机器的轰鸣继续“活”下去?怎么让刘师傅的经验继续“活”下去?这比单纯录音要难得多,也重要得多。
晚上,小星星在任务笔记本上写道:
“今天没有去新的地方录音,但做了很重要的工作——整理、思考、连接。
“刘师傅的笔记看到三分之一,已经受益匪浅。原来每个老师傅都有自己的一本‘经’,里面记载着几十年积累的经验。这些经验不是书本上的理论,而是实实在在从实践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智慧。它们可能不系统,不‘科学’,但管用。
“小雨他们来,我们一起听了昨天的录音。隔着时间和空间再听那些声音,感受不一样了。在现场时,被声音包围,反而听不真切;现在安静地听,能听出很多细节,听出层次,听出情感。
“小文提出让不同的声音对话,这个想法太好了。声音不是孤立的,它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互相影响,互相呼应。老槐树的风声和工厂的机器声,看似不相干,但都是这座城市呼吸的一部分。把它们放在一起,才能听见更完整的城市心跳。
“爸爸给了我胶片相机,教我另一种记录的方式。透过取景器看世界,需要更多的思考和选择——框进什么,排除什么,聚焦什么,虚化什么。这其实和录音是相通的:录什么声音,不录什么声音;突出什么声音,弱化什么声音。都是选择,都是表达。
“发现三十年前小学生写给刘师傅的信和画,很感动。原来我们不是第一批被工厂震撼的孩子。三十年前有一批,三十年后有我们。这像一种接力——前一代人记录,后一代人继续记录。虽然工厂在消失,但关于工厂的记忆,在一代代人之间传递。
“妈妈说她小时候参观纺织厂的经历,爸爸讲他做设计时保留老建筑元素的理念。我突然明白,我们这个声音地图项目,其实在做一件和很多人相关的事——那些在工厂工作过的人,那些住在老街区的人,那些记得老声音的人。我们记录的声音,也是他们的记忆。
“明天要去学校,和音乐老师讨论怎么处理这些声音。老师说过,声音可以剪辑、可以叠放、可以变速,就像作曲一样。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工厂的声音做一首‘工业交响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音乐,而是一种声音的拼贴,一种记忆的蒙太奇。
“刘师傅的笔记还要继续看。越看越觉得,那不仅是一本工作记录,更是一个普通工人的人生史。四十年,从学徒到师傅,从青年到老年,他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那些机器。机器会生锈,厂房会拆除,但这种认真工作的精神,不应该生锈,不应该被拆除。
“光的河流里,今天没有汇入新的声音,但已有的声音开始流动、交汇、产生波纹。就像不同的颜料在调色板上混合,会产生新的颜色;不同的声音在记忆中混合,会产生新的理解。
“桥还在建造。今天,这座桥连接起了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连接起了现场录音和后期整理,连接起了声音记录和图像记录。桥越来越宽,能容纳更多的人、更多的记忆、更多的理解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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