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门,意味着前往哨所的父亲,没能成功点燃那片森林。
彼时,帕伦西亚的防御简陋得如同木板棚屋,根本无法指望如今这般坚固的城防与魔法。
所有的兵力,恐怕都在那里全军覆没。整座城市,离被魔物踏平只有一步之遥。
即便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但最终守护了帕伦西亚的,是罗万。
“就说……是怕我伤心,才不敢告诉我真相。”
崩塌的城市。化为灰烬的世界。
年幼的琳恩身边,只剩下一位年迈的管家,和父亲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
“呜……求你,就这么说吧……!”
人,往往从缺失中,找到活下去的目标。
琳恩拼尽全力重建帕伦西亚。
寻找父母的遗骸,亦是支撑她重新站起来的理由。
这些年来,罗万如家人般照料她,给了她无数建议。
她很清楚,如果当初就知道,这个离她最近的人,就是亲手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元凶,那比现在脆弱得多的自己,必将被无法承受的冲击彻底击垮。
然而——
“罗万……!”
“……对不起。”
听到那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琳恩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
她宁愿他照着自己刚才的话术,撒一个谎。
若他那么说了,她便能用“事到如今才告诉我真相,就算了”、“这便当是你救我一命的代价”之类的借口强行说服自己。
回到宅邸,她或许会在衣冠冢前跪下,痛哭许久。
但至少,她不会去责备罗万,不会去伤害这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是我的错。”
可他,连一丝一毫的辩解都没有。
他没有解释当时情况何等危急,没有分说那时的自己精神何等不稳。
罗万为了守护帕伦西亚,将魔物与那些在森林中倒下的牺牲者的遗骸,付之一炬。
并将此后自己将要承受的憎恨的锁链,埋藏在了内心最深的地方。
“我恨你。”
于是,反过来,琳恩也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隐藏。
自父亲去世那日起,便对所有人隐藏起来的软弱,此刻顺着脸颊,潸然落下。
那一句从灵魂最深处吐露的话语,化作利刃,直刺人心。
“我恨你,至今为止一直欺骗我、蒙蔽我的你。”
“……”
她转过身。
他如罪人般,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低垂着头,目光凝视的,是比方才自己望着地面时,更加幽暗深邃的地平线。
那是从初见之时起,便一直映在他眼中的黑暗。
直到此刻,琳恩才终于读懂。
罗万,你……
原来你这一生,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
风起了。
灼热的空气上升,引来的风从森林彼端呼啸而来,低低地在二人腿边盘旋。
当最后一头魔物断了气,当灰烬漫天飞舞的那一刻。
啪嗒。
一声轻响,小小的步子,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脚步,在如雪般堆积的灰烬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记。
那是勇气,是理解。
亦是一个信号,宣告着琳恩曾经那个“要等到罗万的心伤彻底痊愈”的决心,已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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