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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局大楼,审讯科。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两盏瓦数极高的白炽灯,将狭小的审讯室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劣质烟草、汗味和陈旧档案的霉味。
陈明月被带到了这里。
林默涵——此刻的沈巍顾问,并没有陪她进来。他在大厅就与她分开了,只留下一个冰冷而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被一群迎接他的技术人员簇拥着,走向了位于大楼深处的技术科实验室。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无罪释放”,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舞台,一个能让魏正宏的人确信“林文君”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真正的“大鱼”正在别处游动的舞台。
“坐下。”
负责看守她的特务,像推麻袋一样将她推进了审讯椅。冰冷的金属椅背触碰到皮肤,激起了她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门被关上了。
她独自一人,在这片惨白的光下,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是一种心理战术,试图用孤独和未知来瓦解她的意志。陈明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在脑海中复盘那幅《秋兴八景》的每一个细节,那半截红蓝铅笔在草纸上的触感,还有昨夜写下的那首诗。
“旧业已随征战尽,更堪江上鼓鼙声。”
她不是在等死,她是在等一个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响了。
进来的不是想象中面目狰狞的审讯官,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像是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学生。
他没有看陈明月,径直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翻开文件夹,拿起钢笔,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审讯室里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种反常的安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年轻人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问道:“林文君,女,三十二岁,香港联合书院文学硕士,专攻古典诗词。上个月刚从香港来台,受聘于台北女子师范学校国文组。对吗?”
“是。”陈明月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认识沈先生?”年轻人问。
“昨天在中山堂的茶会上认识的。”陈明月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回答,“他说他是个画商,从上海来。”
“他给了你一幅画,让你保管。”
“是。他说那是董其昌的真迹,想卖给魏夫人,但因为来路有些敏感,不方便亲自交接,所以托我暂为保管。”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找你?一个素昧平生的女教师?”
陈明月苦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我昨天在雅集上吟诵的那首《采桑子》?沈先生说,他最喜欢‘断肠声里忆平生’这句,觉得我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信得过我。”
年轻人的笔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有故事的人,往往也容易惹上麻烦。”
他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你在这里待着。别乱动。”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陈明月一个人面对着那两盏刺眼的灯。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知道,这间屋子的某个角落,一定有双眼睛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假寐状态。
她必须保存体力。
二
与此同时,技术科实验室。
林默涵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正站在显微镜前,神情专注地看着玻片。
在他身后,站着技术科科长,一个秃顶、干瘦、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