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陈明月的声音哽咽了,“他留在了台北。他用自己的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灯塔沉默了。

    整个灯塔里,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灯塔抬起头,看着陈明月和江一苇,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明月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冷静,“根据情报,魏正宏的主力部队,会在天亮后,从情人滩外海的‘鬼哭礁’撤回基隆港休整。而我们的部队,会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在情人滩登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把这份情报,送到海上的指挥舰上。”

    “船已经准备好了。”灯塔点了点头,“是一艘渔船,船老大是我们的人。”

    “好。”陈明月转身对江一苇说,“你留在这里,协助灯塔同志,把情报复制分发给其他的接应点。我亲自把这份原件,送到海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江一苇和灯塔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陈明月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是个女人,而且我看起来像个贵妇。如果遇到盘查,我可以说我是出海散心的富商太太。你们不行。”

    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那支勃朗宁手枪,放在桌上。

    “而且,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有这个。”

    她拿起桌上的那幅草纸,重新用油布包裹好,紧紧地抱在怀里。

    “别忘了,我也是个战士。”

    她不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向灯塔外的那艘小渔船。

    江一苇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却被灯塔一把拉住。

    “让她去吧。”灯塔的声音低沉,“她是林默涵的妻子。她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五

    小渔船,像一片孤独的叶子,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起伏。

    陈明月站在船头,任由冰冷的海水打湿她的全身。她怀里抱着那个包裹,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漆黑的海域。

    海浪咆哮着,仿佛要将这艘小船吞噬。

    她却毫不畏惧。

    她想起了林默涵,想起了他们在上海的弄堂里,在台北的梧桐树下,在中山堂的水榭中……每一个相视一笑的瞬间,每一个无声对视的眼神。

    她想起了他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眼神。

    那是信任,是托付,是希望。

    “默涵,你看到了吗?”

    她对着狂风,轻声呢喃。

    “我正在做你未做完的事。”

    “我正在走你未走完的路。”

    “我会替你,看到那个天亮。”

    海风呼啸,卷走了她的声音。

    但在她的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应。

    “我看到了,明月。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渔船,劈开惊涛骇浪,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漆黑的、未知的海域。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

    但陈明月知道,在这片黑暗的尽头,一定有光。

    那是信仰的光,是希望的光,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也要守护的、即将到来的、崭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