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想了又想,江吟还是放弃了没完没了的虚与委蛇,忍着周身的不适,诚恳坦白道:“阿吟从一开始,就只想逃避刘家老爷的觊觎,从未想过要攀附公子。若哪里行事不周,引起了公子的误会,还请公子宽宥……”
沈守玉冷着脸,她也看不出他有无不悦,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道:“阿吟并不在意那夜之事,也可以将所欠钱财悉数还给公子,望公子放阿吟离开。从今往后,阿吟绝不会再……”
“倘若我不答应呢?”
“……”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守玉打断,江吟愣了一下,一点点蜷起了手指:“……阿吟蒲柳之姿,又身无长技,实在不堪为公子良配,公子……”
沈守玉再度打断她的话:“在你眼中,我便是那好色好利之徒?”
江吟惶然:“……不是。”
“阿吟。”
沈守玉心下已然情绪翻涌,脸色却毫无变化,只有声音里,多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在李府时,你那般费心攀附沈奉之,不惜自辱其身。如今我主动递出高枝,你却不肯接,还要费尽心机逃走……怎么?是嫌我这棵树不如沈奉之高大,配不上你的野心?”
“……”
早在说出攀附二字时,江吟就已经预料到,沈守玉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她又困又累又饿又渴,嗓子干哑,膝盖处的瘀痕隐隐作痛,还要接受沈守玉堪比重刑的精神攻击,头昏脑涨,已然疲惫至极。
即便这般被质问,也实在没了解释的力气,江吟掐着自己的腿强迫自己清醒,弱弱摇头:“阿吟并无此意,公子明鉴。”
沈守玉并不接受她的回答:“并无此意,又为何区别对待?”
这个问题,问得江吟几乎呼吸不出来。
她白着脸,努力出声:“阿吟没有……阿吟……”
“……”
话说一半,连日紧绷的神经实在撑不住如此重负,铮的一声绷断了。
一阵眩晕骤然袭来,短暂淹没了江吟的神志。
似一瞬身坠深潭,水自四面八方汹涌而上,夺去她的呼吸,将她裹挟。
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好沉好重,本就混乱的头脑彻底一片空白。
眼前一黑,江吟终于如愿以偿,晕倒了过去。
……
看着面前的姑娘身子一晃,神色茫然,下意识攥住了自己衣袖,沈守玉冰冷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动容。
说来或许病态……但他很喜欢她这副模样。
喜欢她被逼到穷途末路时,那摇摇欲坠,又强撑着一口气艰难求生的模样。
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脆弱无助,楚楚可怜。
这种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全心全意讨好他,依附他,不惜承诺付出一切,只求他的庇佑。
没有沈奉之,没有其他人,没有什么系统,没有什么天命注定,只有他。
她只能选择他,只能咬他抛出的饵。
……如此被坚定选择,被迫切需要的感觉,实在令他神清气爽,欲罢不能。
沈守玉闭上眼,将她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反复描摹。
细瘦的手指,泛白的指节,手背上淡淡的青筋,拇指指腹艳红的血色……
他听见了她倒下的声音,但他顾不得理会。
反复描摹,反复刻画。
直至那股汹涌的冲动逐渐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