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溜出去拈花惹草,老二性子憨,吃饭抢不上热乎的。老三暴脾气,最近挂了彩,是外头野猫干架吃了亏。老四敬业,天天跟着保安巡厂子,半夜厂区黑灯瞎火的,它准保在岗。

    这些猫精着,专挑老实人欺负。平时往值班室椅子一瘫来人不让座,肥身子占着整张椅子。

    有天老五被过路车轧了,老师傅气冲冲追到肇事单位骂,司机专程来赔不是。

    没了的猫是李明宝贝,只要李明值夜班它准跟到办公室陪睡,平时也数它吃得滋润。老师傅们把它埋在附近,办了场送别会。

    有天溜进来波斯猫专捡大猫吃剩的。李明跟着老师傅逮住它养在值班室隔壁。

    懂养猫的师傅说这猫满月。洗完澡雪白,异色眼珠滴溜溜转,谁见了都想摸。

    李明本不喜猫狗,都是跟老师傅才帮忙照料。

    他模糊记得小时捡过流浪猫,晚上非钻被窝。猫睡不惯床铺闹腾,早上起来被窝里全屎。那以后没养过猫。

    如今再看这些小东西心里软了。无儿无女李明放假在荒凉林荫道闲逛。看流浪猫追阳光扑自己影子,玩饿了嚼草叶子。

    天上乌云翻涌,雨点噼里啪啦。

    那猫缩脖子坐地上,毛都湿成绺,拖着长音“喵——“,一声声告诉别人它是流浪猫!

    “带它回家吧!多遭罪啊!“李明抹了把脸上雨水,自言自语着把猫裹进外套。

    回到宿舍开灯细看是虎皮纹像迷你东北虎。身上脏兮兮的,李明赶紧兑了温水给它洗澡。猫泡在盆里眯起眼,舒服得呼噜。

    擦干毛发现它左腿使不上劲,李明翻出药水擦伤口裹纱布。找纸箱垫碎纸屑,虎皮猫有了窝。喂水不喝,喂食不吃,像是来陪人解闷的。

    天放晴了,太阳暖烘烘。李明把虎皮猫抱到楼下草坪,小家伙懒洋洋趴着眯眼。他天天照顾它,换药、喂饭、收拾小窝。虎皮猫伤渐渐好了,不瘸了。

    每次李明靠近猫就“喵喵“。阳光下毛色油滑,看门老大爷夸李明会养猫,说这孩子心眼好。

    有天李明照常来看猫,发现小窝空荡荡的。他正揪心呢老大爷过来拍他肩膀:

    “别慌,人家伤好找伴去啦!野猫也有家嘛!“

    李明躲开老大爷眼泪往下掉。

    自己孤独迷茫,偏不能像它那样找到归处。

    越想越难受,打工辛酸、漂泊委屈涌上心头。

    工作不算体面,好歹安稳。南方同事说话温柔,跟这气候一样舒服。这种安稳就像泡泡早晚要破。

    以为能在这待一辈子,可虎皮猫一走他铁了心要回老家弄个明白。

    野猫多自在,单枪匹马闯天下。像东北虎独个踏雪原,多大孤单都压不垮。

    自己怎么就活拧巴呢?

    李明找到人事主管说想家要辞职。

    主管舍不得放走李明这样高学历——公司要上市,人员组成需高学历。

    辞职手续没批,李明上班吊儿郎当的,整天厂区晃悠,时不时跑去找人事部唠嗑。人事主管被牙疼折磨,腮帮子鼓着槟榔嚼得响,边嘶溜吸气边给李明画大饼,说啥年轻人要有长远眼光。

    忽悠倒让李明更想走了——过去都整不明白的人谈啥未来?可说要回家他犯嘀咕:家在哪儿呢?

    李明托人辗转联系上收容所长。那地方存着他最早档案,记录显示他当年是失忆的盲眼乞丐,被福利机构从街头捡回。

    所长百岁老太太脾气差、反复无常,说话不算数,办事不靠谱,对李明刻薄,总偏心眼让别人欺负他,

    电话里客套几句,李明说想回来看看,顺便打听老家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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