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没良心”三个字,整个人被这一个音节砸得有点失措,又有点藏不住的喜悦。

    那股情绪透过线路窜过来,连带着把北京清晨的寒气都冲淡了几分。

    “顾朝暄,不许骗我。”

    她没再多说,只轻轻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只好再“嗯”了一声。

    这一声落下,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低低笑了一下。她听得出,那笑里还有一点没散干净的委屈。

    “真的不许骗我,我到时候去机场接你。”

    “……好。”

    “顾朝暄——”

    “……我等你。”

    ……

    挂了电话之后,屏幕慢慢暗下去,卧室里重新只剩下暖黄色的灯光和呼吸声。

    杯子里的水还在冒着一点热气,她却一口也没喝,只是靠在床头,任眼睛一点点发酸发涩,直到困意和疲惫一股脑压下来,把人整个人拖进一场无梦的浅睡。

    再醒来的时候,窗帘缝里已经有了微弱的晨光。

    水杯在床头柜上凉透,玻璃外壁起了一圈细小的水雾。

    她把被子掀开,下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整个人还有一点恍惚。

    卧室门被她拉开一条缝,外面客厅静得过分。

    昨晚开着的台灯被人关掉了,只剩下一点清晨的灰白,从落地窗那头透进来,铺在地板上。

    陆峥走了。

    茶几上多了一张折得工工整整的小纸条,安静地躺在遥控器旁边。

    她走过去捡起来,纸张边缘还留着一点指腹压过的痕迹,上面只短短几笔:再见,顾朝朝。

    字迹是她熟悉的清隽,最后那个“朝”收笔有一丝停顿,像是写的人在那一瞬间有过一点犹豫,又很快自我整理好。

    她站在客厅里,指尖轻轻碾过那行字,随之把纸条折回原样,塞进钱包最里层。

    接下来几天,她的生活被各种实务迅速填满。

    CéCile 得知她要回国时,没有半句抱怨,只在办公室里给了她一个不重不轻的拥抱,然后很干脆地替她把手上的工作做了拆分。

    路演行程被重新排布,原本压在她身上的几场会被分给了团队里别的同事。

    邮箱里多了一封来自 HR 的正式邮件,批准她两周的假期,附件里是关于假期期间薪酬和签证注意事项的说明。

    所有流程都顺畅得不真实。

    周随安倒是没什么意外,他们定在了同一天离开巴黎。

    他飞上海,她飞北京。

    航班起飞时间前后错开几个小时,却都绕不开同一座机场。

    那天的戴高乐天空阴沉,航站楼里暖气开得过足,人群拖着箱子在指示牌之间穿行。

    广播声一遍遍响起,报出不同城市的名字。

    他们在相邻的候机厅等各自的登机时间。

    周随安比她早到了一会儿,已经把托运行李办好,身边只有一个简单的登机箱。

    看见她过来,他站起身,替她把箱子接过去,随即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一起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椅子上。

    远处的跑道上,飞机滑行、起落,尾翼在灰白的天光下时隐时现。

    休息区里的人声被压得很低,咖啡机的蒸汽声不时从吧台那头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去了一趟咖啡柜台。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杯热咖啡,纸杯外壁被捂得微微发烫。

    他把杯子放到她指尖可及之处,让那一点温度自然地向她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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