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暄把文件袋往他手里推回去,“我不能收。”

    陆峥没有接。

    “为什么不能?”他声音哑得厉害,“你要结婚了,嫁妆本来就该有人给。你母亲不在了,你姥姥不在了……顾家那边——”他顿了顿,像吞下一口更难听的话,“该给你的人都给不了你。”

    顾朝暄睫毛轻轻一颤。

    可眼泪这东西最不听话,明明咬着牙忍着,它还是从眼角滑下来,慢慢的,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痕。

    指腹抬起来的时候,指尖都在发紧,却还是落到了她脸颊上,把那滴泪擦掉。

    那一下很短。

    短到顾朝暄甚至来不及躲。

    他的指腹带着一点凉,擦过去的时候,她眼睫颤了颤,似被触到某种旧年的习惯——小时候她摔了、哭了,陆峥也是这样,皱着眉,一边嫌她“娇气”,一边又最先伸手。

    可他们都回不去了。

    陆峥的手没有再停留,到底怕自己贪心。

    他把手收回去,掌心却空得厉害。

    低声叫她的名字,叫得很慢。

    “……朝朝,你结婚那天我就不来送你了,你别怪我。”

    顾朝暄没说话,只是把那只文件袋攥得更紧了些。

    他对她微笑:“新年快乐啊,顾朝朝。这一次……你一定要真的快乐。”

    “记得收好。”

    陆峥说完,转身。

    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门槛上。

    宛若一条旧路,走到尽头就得断。

    谢宅的屋里还热闹着,电视里春晚的笑声隔着门板传出来,犹如一层薄薄的纸,把他跟这家的团圆隔开。

    院门一推开,冷风立刻钻进大衣里。

    灯笼挂得规矩,红光落在石阶上。

    陆峥刚踏出两步,门外那条胡同口,正好又有车灯扫进来。

    一辆黑色的车停得很静,熄火也很利落。车门打开,秦湛予下车。

    他一身黑色大衣,手里提着大小包,纸袋、礼盒,分门别类,拎得稳。

    陆峥的脚步在台阶下停了半秒。

    秦湛予也看见了他。

    两个人隔着院门口那一点灯影对视了一眼,没有挑衅,没有得意,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陆峥的目光很快移开,看见一个过路人一般。

    秦湛予也同样。

    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风从中间穿过去,把衣摆吹得一掀。

    陆峥闻到秦湛予身上很淡的冷香,像雪后金属的味道;秦湛予的视线却始终端正,落点甚至没有偏离院门的门槛。

    一个往外走。

    一个往里进。

    陆峥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车钥匙,金属硌得掌心发疼,他没感觉一样,步子更稳了些。

    秦湛予提着袋子跨进院子,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风,也隔绝了外面那个人最后一点停留的温度。

    红灯笼在头顶晃了一下。

    像某种无声的宣判:该结束的,已经结束。该开始的,正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