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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巴黎的凌晨一点,江渚的清晨七点。
CéCile 的头像一亮,她发来一句法语:
“Je n’en peUX plUS. Je veUX Changer.”
(我真的受够了,我想换工作。)
顾朝暄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才打字问:“为什么?”
那头很快回了消息。
“公司重组。新主管什么都不懂,天天开会讲预算、回款、KPI。”
几条短句之后,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咖啡杯旁堆着一叠合同,荧光笔的记号挤在一起。
CéCile 说她最近几乎天天加班。
“我一个学法律的,现在连报价单都得自己改格式。客户要三个版本的延期条款,翻译部门还在吵‘先付款’该怎么表达得更礼貌。”
她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我快疯了。”
顾朝暄看着屏幕,心里有些涩。
她还记得当年的 CéCile,走路带风,穿深灰风衣,手边永远有一叠打印的判例笔记。
那时候的她,讲起《民法典》条文,神情笃定得像光。
而现在,她的句子里都是疲倦。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朝暄问。
CéCile 回了一长段。
“最近认识几个在科技公司工作的朋友,他们做语言数据库、自动比对合同条款。不是那种笨的机器翻译,而是用程序去识别重复的表达、常见的逻辑错误。”
“我觉得挺有意思。也许可以让人少做一点重复劳动。”
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知道吗?我发现我们在事务所做的八成工作,其实都可以被规则化。只是没人去做。”
顾朝暄看着那段话,指尖停在键盘上。
CéCile 的语气一向温柔,今天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兴奋。
那种情绪,像从深夜的雾气里亮起的一盏灯。
“所以你想换行?”
“也许吧。”
她发来一个笑脸。
“我还没想清楚。也许去试试做一点 COnSUlting(咨询顾问),或者搞个自己的小项目。”
“如果有一天我真去做这件事,”她说,“NOelle,我要请你帮我。”
顾朝暄没回。
屋子静得能听见楼上传来的管道声。
CéCile 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NOelle,你离开巴黎好久了,我很希望你能重新回来。”
……
夜气潮得发闷。
天边堆着一层薄雾,是雨的前奏。
路灯反光在地面上,光线被雾气一层层吞掉。
秦湛予下车时,风正从江那头吹过来,带着湿意。
他看了眼酒店的招牌。
新开的那家瑞玺洲际,玻璃幕墙亮得晃眼,层层灯火里倒映着江面。
大堂的空调冷得有些过分。
穿白衬衫的接待员微笑着迎上来,礼貌问候。
他报出陆峥的名字,对方便露出一种立刻识别的态度:“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话音刚落,秦湛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证件,平静地放在接待台上。
金属压角的皮夹翻开,公章的浮印在灯下冷冷一闪。
接待员愣了半秒,立刻神情一变,语气不自觉地放轻:“抱歉,秦处长——请稍等,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