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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或说是,再也不见。

    二人十分默契地避去了那彼此心照不宣的一句——一个人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另一个则是私心想着要给来日再留些余地。

    楚无星在说过那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祝岁宁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在那山路尽头,又被近暮时乍起的山岚吹散了个干净。

    另一颗本该早早便坠下来的泪珠于这时终于挣脱了她的眼眶——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巨响。

    其实她知道的。

    他们之间没机会了。

    早在八年前——在永靖三十五年,在被人秘密建立于通玄观下的地牢之内。

    当那日她隔着重地牢的铁制栏杆,与那奉了师命来给他们这些末路囚徒们送饭的少年人重新会面的时候。

    她就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在分离的那段岁月里,她曾幻想过无数种与他重逢时可能出现的场景。

    她想过他们或许会重逢于近京之地的某处山林,像初识的那天一般再斗上个一夜;想过他们或许会再见于某条游弋于名山大川之间的扁舟之上,一如多年前的那般,眺望着那漫天星辰,再用竹叶吹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她还想过,再看到那个嘴沁了毒一样、个子却比她犹自高上了半个头的小道士,她定要再跳起来重重敲打他那颗不开窍的木头脑袋……

    她在那些苦涩的、为了失去踪迹了的亲友们而不住落泪的日子里,靠着这些有关“重逢”的幻想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她想到过成千上万种,成千上万种或浪漫或温馨,或轻松欢快,或如命中注定一般的重逢。

    但她独独没想过,那重逢时的场面竟然会像是今日这般——

    一人,照旧是那干干净净的天上仙。

    一人,却已然沦为了那狼狈落魄的阶下囚。

    她那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只不可置信地攥紧了那不知是覆满了锈迹还是血迹的栏杆,死死盯紧了他的眉眼。

    有刺骨的寒意自她掌心处弥散开来,细针一样眨眼洞穿了她的心脏。

    她能感觉得到那种痛是密密麻麻的,会顺着她的经脉游向她的四肢百骸——某种难言的,出离的愤怒与背叛感几乎要将她的躯壳吞噬殆尽,但就在她即将被那感觉吞食干净的前一息,她却忽然看清了他的眼睛,看清了他眼中翻涌着的情绪。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迷茫,痛苦。

    以及遭最亲近之人欺骗后又恍然大悟的,无尽的挣扎与懊悔。

    她那满腔的怒火突然就再生不起半点了。

    她好像在那刹那之间,突的就意识到了他的处境。

    她记起他从前与她说过的、那些有关他师父的,闲散又细碎的话。

    他说他是被他师父捡回去的孩子,自幼便在那道观长大。

    师父曾在他七岁时送给他过一柄特制的短剑,他教他该如何降妖除魔,教他该如何普济群生,他教他要如何明辨世间的正邪善恶……要如何当好一个国师,辅佐好未来的君王。

    是的,他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要让他来日继承了他的衣钵。

    而她也曾无数次的,自他口中的描述里,听出了他对他那个师父几近崇高的、全心全意而不曾打有丝毫折扣的敬爱与信赖。

    ……这是件很容易便能理解得了的事。

    毕竟,她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将将住了那么十一二年,就已是如此地信任并依赖着她的师父,和她春生门里那些或活泼或可爱,或老成稳重,或脾气稍显暴躁些的同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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