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陶瑙上晃悠的那串铜铃上。

    那是阿妈亲手挂上去的。

    阿妈说,铜铃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

    阳光裹着铃身转,黄澄澄的光珠儿似的滚,风一吹就“叮铃”响。

    摇摆的骆驼缓缓前行,拉着驼车里的阿妈,在这几百米的路程里,仿佛走了十几年,终于带着那些年的思念归了家。

    身后的朝鲁瞪着模糊不清的大眼,还在喋喋不休指路,“最角落有铜铃那家就是我家,到了你就赶紧走吧,等下我阿爸阿妈误会我和你关系,我可不会娶汉族姑娘,让他们伤心……”

    夏牧溪没理他,兀自翻身下驼,扛起驼车后的棺椁,放在这片阿妈日思夜想的草原土地上。

    手指勾住哈那门的毡布边时,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最终,她缓缓弯身,跪在门前。

    哽咽的声音,一如阿妈上次回来时呼唤她的阿妈。

    “额吉,牧溪带着阿妈回来看你了!”

    毡房顶的铜铃被风撞得“叮铃”响,一抹靛蓝色的身影先从哈那门里冲了出来。

    是额吉萨仁。

    她鬓角白发从蓝头巾边露出来,满是老茧的手颤抖着攥住夏牧溪的胳膊,跟着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熟悉的羊毛混着奶香味儿溢满她的鼻腔,仿佛是阿妈的味道。

    这一刻,连日的奔波和两世丧母后所有压抑的痛苦和委屈悉数决堤爆发。

    夏牧溪抱着额吉,埋进她胸膛里泣不成声。

    “傻丫头,回来就好,跪啥呀!”风卷着门帘扫过两人的衣角。

    额吉抱着她老泪纵横,“你阿妈呢?她人在哪儿?”

    夏牧溪松开环在额吉腰身上的手,匍匐在她脚边,郑重地磕了个头。

    后头从蒙古包里出来的那嘎其(舅舅)掀开毡布,赶忙过来扶,目光却触及门口放着的大货箱时,伸在半空的手僵住。

    夏牧溪起身抽出腰间的小刀一点点割开包裹着棺椁的草袋,露出里头黑漆漆的棺椁。

    厚重的棺盖打开,露出里头化了满棺的冰水,以及躺在冰水下熟悉安详的那张脸。

    额吉手扶在棺椁边沿,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金红日光刚从草原尽头破出一道光束时,一声哀鸣响彻整个草原。

    “我的女儿啊!”

    很寻常的一个清晨。

    草原上所有人都知道萨仁家那个远嫁汉族的女儿死了。

    她的阿妈抱着她的尸体在哈那门前哭了一整个早上。

    朝鲁呆愣愣站在蒙古包前,震惊地看着一路上嫌弃的小女娃就这么戏剧般地变成她的表妹。

    还有他那个就见过一面的额格其(姑姑简称)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棺椁中。

    而他和她们一路同行,却不知晓。

    更让他震惊的是……

    那个小女娃竟然拉着她的阿妈走了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