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嚎叫把火药桶点了。
后面那三千个沉默的黑瘦汉子,炸了。
帽子甩飞,人疯了一样冲向那十几辆大车。
“娘子!!”
“小花!我的小花啊!”
“姐!我是柱子啊!姐你睁眼!”
哭声,喊声,拳头砸在车板上的闷响,脑袋撞地的咚咚声。
这一刻,应天府衙门口成修罗场。
有个汉子抱着一具无头尸体,拼命把自己的脑袋往那断颈处凑,想把血止住。
有个半大孩子抱着笼子里的小女孩,把脸贴在那些烫伤的疤瘌上,哭得背过气去。
外围,几万南京百姓没人说话了。
那些看热闹的,那些指指点点的,全闭了嘴。
一个卖菜大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
“作孽啊……这世道还要不要人活了!”
一个读书人把手里的折扇摔得粉碎。
“这就是圣人言?”
他指着绑在柱子上的孔凡:
“孔凡!这就是你们孔家的礼义廉耻?!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盛世?!”
“去他妈的圣人言!”
年轻人抄起地上一块冰疙瘩,抡圆胳膊砸过去。
砰!
冰块砸在孔凡脸边的柱子上,碎渣溅他一脸血。
“那是人命啊!”
“当官的不给咱做主,咱自己做主!”
“打死他们!!”
人潮往前涌。
那是想吃人的浪潮。
那三千拿着长枪的东宫卫率,没人动。
一名年轻士兵看着马大叔那佝偻的背影,眼圈红了,咬着牙,枪尖垂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三千铁甲齐刷刷后退,给这群拿着铁镐的“暴民”让出一条路。
“殿下……”青龙站在朱雄英身后,手按着刀柄,“再不拦……这天要塌。”
“拦?”
朱雄英没回头。
他看着那根掉在雪地里的红头绳。
“这天,本来就是黑的。”
“既然黑透了,那就捅个窟窿,让光进来。”
朱雄英走下台阶。
他弯腰,捡起那根红头绳。
红绳缠在他指尖上,红白分明。
“老马。”
朱雄英开口。
马大叔没动,他还在拿已经冻僵的胸膛去暖那只死脚。
“这红头绳,孤先替你收着。”
朱雄英把绳子塞进马大叔那个破口袋里,用力拍了拍。
“一会,再给丫头扎。”
“现在,有件事得先办。”
马大叔慢慢转头。
那双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眼角裂开,血泪混着煤灰流下来。
“啥……事?”
朱雄英直起身,伸手一扯。
那件象征皇权的大红织金披风“呼啦”落下。
他把披风盖在马三妹尸身上。
遮住了那张惨脸,遮住了那身耻辱的飞鱼服。
做完这些,朱雄英转身。
手指向被挂在旗杆底下哆嗦的吴良仁。
指向面无人色的孔凡。
“他们说,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