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官场程序,他发动底层贱民,他用私刑。

    这就是把柄!

    这就是捅破天的把柄!

    “慌什么。”詹徽从笔架上重新取下一支笔,“这是好事。”

    赵好德愣住:“好事?”

    “他若是按律拿人,咱们谁也跑不掉,那账册上也有老夫的名字,也有你赵好德的名字。”

    詹徽把笔扔进纸篓,“但他用暴民,行私刑,这就是暴政!是桀纣之行!”

    “大明以孝治天下,以仁治天下!陛下最在乎的是什么?是名声!是史书怎么写他!”

    詹徽大步绕过书桌,一把将瘫在地上的赵好德拽起来。

    “备轿……不,不坐轿。”

    詹徽看一眼窗外漫天的大雪。

    “走路。”

    “去通知左都御史王廉,去通知国子监祭酒,让那帮热血上头的学生都起来。”

    “咱们去午门。”

    “去敲登闻鼓,去告御状!”

    詹徽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

    “咱们就要让这天下的读书人看看,这一国之储君,是个什么德行!咱们要逼陛下做个选择——是要这个暴虐的孙子,还是要这大明的江山社稷!”

    ……

    应天府的长街被积雪覆盖。

    起初只是吏部尚书府走出来的几个人。

    慢慢的,巷子里钻出更多的人影。

    左都御史王廉带着御史台的言官来了,一个个面沉似水。

    翰林院的编修、礼部的郎中、户部的主事……

    消息像长翅膀一样在官场传开:

    皇长孙疯了,带着暴民血洗南城,如果不把他压下去,大家都得死。

    恐惧是最好的粘合剂。

    平日里互相攻讦的政敌,此刻肩并肩走在雪地里。

    队伍最后,是一群衣衫单薄的国子监监生。

    他们还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是“奸佞当道,皇孙失德”,便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血溅五步,青史留名。

    几百号人,穿着绯红、青绿的官袍,在雪地里拖出一大片杂乱的脚印。

    赵好德跟在詹徽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法不责众。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这几百号人,代表了大明朝廷的半壁江山。

    再加上那群只要闹事就没人敢惹的学生。

    就算是洪武爷亲至,面对这么多跪地死谏的臣子,也得掂量掂量。

    “到了。”

    詹徽停下脚步。

    往日的午门广场,这会儿应该是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守夜的禁军。

    只要他们冲过去,跪在御道上,敲响那面登闻鼓,这事儿就成了。

    哭。

    要哭得惨烈,哭得惊天动地。

    要让宫里的那位老人听到,大明朝的顶梁柱们正在被他的好孙子摧残。

    “诸位同僚。”

    詹徽转过身,花白的胡须上挂满了冰碴,声音透着一股悲壮的感染力:

    “今日之行,非为私利,实为国本!暴孙无道,滥杀无辜,视国法如儿戏!我等读圣贤书,食君之禄,岂能坐视不管?”

    “请愿!”

    “废黜暴孙!”

    “维护国法!”

    身后的官员和学生群情激愤,口号声甚至压过呼啸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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