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城,猪肉铺。
天冷,肉冻得邦邦硬。
张屠户手里的剔骨刀在案板上划拉着。
他光着膀子,胸口那道蜈蚣一样的刀疤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老张!别切了!”
隔壁卖炊饼的老汉冲过来,“出大事了!有人带兵围了皇宫,要杀万岁爷!”
咄!
剔骨刀深深扎进案板,入木三分。
张屠户动作停住,那一身肥肉猛地绷紧。
他转过身,那一脸横肉都在抖:“你说啥?谁敢动皇爷?”
“那个刚回来的皇长孙!带着好几万人,把午门堵死了!听说是嫌皇爷管得宽,要夺位!”
老汉急得直拍大腿,“这可咋整啊!皇爷要是没了,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啊!”
张屠户没说话。
他一把拔出剔骨刀。
又弯腰从案板底下抽出两把宽背杀猪刀,放在磨刀石上蹭蹭刮了两下。
火星子四溅。
“夺位?”
张屠户把刀往腰上一插,脸上杀气腾腾,
“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朝廷大事。俺只知道,当年俺全家饿得啃树皮,是皇爷给了一口饭吃!是皇爷宰了那些贪官,给俺分了田!”
他冲出铺子,站在大街中间,扯着嗓子吼一声。
“老少爷们!都别躲着了!”
这一嗓子,整条大街都差不多听见。
街道两旁的铺子门板被卸开。
巷子里钻出来一个个黑瘦的身影。
有断了一条腿拄着拐杖的老兵,手里提着把生锈的朴刀;
有刚下工的苦力,手里攥着扁担;
还有卖菜的大婶,怀里揣着擀面杖。
这些人,平时为了几文钱能争得面红耳赤。
可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朱元璋是他们的天。
谁捅天,他们就捅谁。
“跟俺走!去午门!”
张屠户挥舞着杀猪刀,“不管他是皇长孙还是皇孙子,谁敢动皇爷一根手指头,俺把他剁碎了喂狗!”
人流汇聚成河。
整个应天府的底层被点燃。
这种愤怒最纯粹,也最可怕。
他们不需要动员,不需要粮饷。
……
午门广场。
风雪越来越大。
朱雄英站在雪地里。
他对面,吏部尚书詹徽那股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殿下,还要撑着吗?”
詹徽指着身后紧闭的宫门,
“宫门不开,陛下不见你!你手里就算有兵,敢攻打皇城吗?那就是造反!只要你敢下令放箭,明天勤王兵马就能把你剁成肉泥!”
朱雄英没理他。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骑兵冲锋那种整齐的马蹄声,而是一种杂乱的沉闷的像是无数只脚踏在人心上的轰鸣。
蓝玉猛地回头,手里的刀紧了紧。
长街尽头,风雪被冲散。
无数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入广场。
左边,李景隆一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各家勋贵的家丁护院,刀枪林立。
“殿下!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