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血淋淋。
人群里。
那个拄着拐杖的断腿老兵,原本只是在流泪。
可当他听到“下面埋的是豺狼”这一句时,那张干瘪的嘴突然大张,发出了一声破锣般的嘶吼。
啪嗒。
拐杖被他扔了。
他仅剩的那条好腿死死钉在雪地里,那佝偻了二十年的腰杆,在这一刻,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声,硬生生地挺直了。
“在那高岗……”
老兵没牙的嘴里漏着风,声音却大得吓人,“看我大明……旗帜扬……”
这点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但他旁边,那个瞎眼的大娘,那个卖炭的黑瘦汉子,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无数张嘴张开。
张屠户一把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举起那把杀猪刀。
“唱!都他娘的给老子唱!”
“这是皇爷的歌!这是给咱撑腰的歌!谁不唱谁是孙子!”
“京观京观震四方——!!”
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原本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商贩。
在这股最原始的力量面前,没人能独善其身。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共鸣。是几千年来,汉家儿郎面对异族屠刀时,那股子宁折不弯的血性!
……
声音是挡不住的。
它像是一场风暴,从午门开始,迅速向整个应天府蔓延。
城西,五军都督府校场。
正在操练的几万新兵突然停下动作。
他们听到了。
那个声音穿透了层层坊市,穿透风雪,钻进他们的耳朵。
“听!”
一个老教头猛地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京观曲!是京观曲!”
老教头跳起来,脸上带着一种见鬼般的狂喜和激动,“那是老帅们在唱!那是当年咱们打大都时候的歌!”
“小的们!把嗓子给老子扯开了!”
“别让那群京营的兔崽子把咱们比下去!!”
“吼——!!”
校场沸腾了。
几万条汉子扯着嗓子加入这声浪。
……
秦淮河畔。
几艘还没靠岸的画舫上,正弹着琵琶唱着《后庭花》的清倌人突然停了手。
那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富商正要发火,却发现桌上的酒杯在震动。
酒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窗外,风雪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吼声。
那声音不精致,不婉转,甚至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可听在耳朵里,却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这……这是什么动静?”富商吓得脸都白了。
那清倌人却推开了窗,寒风灌进来,吹乱她的发丝。
她听清了。
“四方四方……清夷羌……”
清倌人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是北方逃难来的。
她记得这调子。
当年那个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明军百户,死前嘴里哼的就是这个。
“这是……大明的歌。”
“这是华夏的战歌。”
……
乾清宫。
暖阁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