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冷着脸:“什么意思?”
“这锅,是军器局特制的。”
朱雄英指着那看似结实的锅底:
“冶炼的时候,孤让人往铁水里加了些特别的料。也就是这一把料,坏了铁的根基。”
他抬起头:
“这铁极脆,而且熔点变得极高。鞑子若是想把锅砸了回炉,烧红了一锤子下去,这铁不会变软,只会直接碎成渣。想打刀?想打箭头?做梦。”
朱棣眉头紧锁,狐疑地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在锅沿上用力一磕。
当!
一个小缺口崩了出来,断口处全是粗糙的晶体颗粒,确实不像好铁。
“不能打刀……”
朱棣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硬邦邦地说道:
“那也不行。有了锅,鞑子就能煮肉,就能熬茶。身子暖了,病少了,就能生更多的崽子,养更壮的马。过上几年,一样是大明的祸害。”
草原上为什么苦?
因为没锅。
牧民只能用皮囊装水,扔进烧红的石头烫肉,或者干脆生吃火烤。
这种吃法,寄生虫多,痢疾多,孩子夭折率高。
一口铁锅在草原上,那就是传家宝,能换两个壮劳力,甚至能换个漂亮女人。
给他们锅,就是帮他们养生息。
“四叔仁义。”
朱雄英笑着道。
“四叔说得对,让他们过好日子,那确实不行。所以,这锅还有个致命的毛病。”
他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道:“咱们关内四季分明,这锅用着没事。可一旦到了草原,到了那种滴水成冰的极寒天气……”
朱雄英转过头,视线扫过三位叔叔的脸。
“这铁里的杂质,受不住这种冷热交替。”
“叔叔们可以想一想。隆冬腊月,白毛风刮得天昏地暗。鞑子一家老小躲在毡房里,又冷又饿。“
”好不容易宰了只羊,连骨带肉扔进锅里,加上雪水,架在大火上猛烧。”
“水开了,肉香飘出来了,一家人围着锅,馋得流口水。”
“这个时候,锅底是滚烫的火,锅沿是刺骨的风。”
朱雄英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抓一把。
“砰!”
他嘴里吐出一个字。
“锅底炸了。”
“一锅滚烫的羊肉汤瞬间浇进火塘里。火灭了,烫伤人不说,那羊肉全滚在牛粪灰里,没法吃了。“
”毡房里全是烟,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
朱雄英脸上挂着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
“锅没了,火塘湿了。外头是大雪封山,里头是饥寒交迫。”
“吃了半生不熟的肉,紧接着就是痢疾,就是疫病。没有热水喝,没有热食吃,那个冬天,他们怎么熬?”
“而且,这锅孤不收银子。孤只要他们的羊毛、牛皮、马匹。“
”孤要用极低的价格,把他们过冬的家底掏空,换回去这一堆注定会在最冷的时候炸裂的废铁。”
朱雄英往前走一步。
“年复一年。”
“等到他们习惯了用锅煮肉,忘了怎么用石头烫食;等到他们的牛羊皮毛都被咱们收走;等到那个最冷的冬天来临。”
“那一夜,草原上会有多少哭声?”
“四叔,你说,这还是资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