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到孔彦绳耳边:“孔公,站直了!别忘了,您现在代表的是圣人!哪怕腿断了,也得是用骨头撑着站住!”
孔彦绳脸色惨白,被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架着。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在金山与尸塔的尽头,奉天殿高耸的台阶之下,摆着一张太师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
那人正在擦书。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
他们穿着最粗糙的麻布衣裳,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精壮的小臂肌肉,死死盯着这边。
只有两个。
而在午门广场的两侧,在那些文武百官的队列末尾,还站着四个穿着光鲜亮丽官服的年轻人。
他们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根本不敢看那边的白发人,也不敢看那两个昔日的同窗。
那是背叛者。
孔彦绳觉得自己的牙齿在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就是……王简?”
“正是此獠!”
李原名咬牙切齿,手指向王简。
紧接着,李原名深吸一口气,开始他的表演。
他转身面向那些跪地的学子。
“诸位!看看这遍地的黄白之物!”
“这是什么?这是应天府那些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本该充公入库,如今却被他堆在这里,这是对斯文的羞辱!”
“再看看那边!”
李原名手指猛地指向那座京观:“那是野蛮!是暴行!是只有未开化的蛮夷才会干的事情!”
“他把人头堆在皇宫门口,是在恐吓谁?是在恐吓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吗?”
“不!他是在恐吓真理!”
底下的读书人被这一番话煽动得热血沸腾,一个个眼珠子充血,恨不得冲上去生撕王简。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孔公!请您开口!用圣人之言,镇杀此獠!”
“孔公!您说句话啊!”
无数双期盼的眼睛,死死盯着孔彦绳。
那些眼神太重了,重得孔彦绳觉得自己快被压窒息。
他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他也知道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可是……
可是对面那个擦书的老头,为什么看起来比那边的人头塔还吓人啊?
孔彦绳哆嗦着嘴唇,看向身边的李原名,压低声音哀求道:
“李大人……这……这人头也太……能不能先撤了?或者……或者咱们换个地方聊?去翰林院?去国子监?这味儿太冲了……”
李原名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
“撤什么撤?这就是证据!”
李原名低吼道:“孔公,您只要走过去,指着王简的鼻子骂他一句‘暴虐无道’,剩下的,交给我们!”
“只要您开了这个头,这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我们要的,是您这块招牌!这块南宗正统的金字招牌!”
孔彦绳明白了。
自己就是个牌位。
这帮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怕不怕,他们只需要借自己的嘴,说出他们想说的话,夺回那个叫“话语权”的东西。
只要自己把王简定性为“异端”,那这几千万两银子……是不是也有说法了?
那这朝堂上的位置……是不是也就稳了?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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