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下,那疤痕透着暗沉的肉色。
院子里所有锦衣卫的视线,都聚焦在那道伤疤上。
蒋瓛缓缓蹲下身,第一次与跪着的朱熊鹰平视。
他伸出手指,指甲在伤疤的边缘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刺痛。
朱熊鹰的身体一僵,却咬着牙没有出声。
触感是真实的,这疤痕的年份也对得上。
“枭。”蒋瓛吐出一个字。
“鹰爪为记,暗号为枭。这是毛骧当年定下的规矩,只有北镇抚司的几个老人知道。”
朱熊鹰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赌赢了!
蒋瓛站起身。
“来人。”
“大人。”
“把他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
两名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朱熊鹰,动作比之前客气许多。
就在朱熊鹰以为自己暂时安全时,蒋瓛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三。”
“属下在。”一个精瘦的校尉立刻出列。
蒋瓛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依旧盯着朱熊鹰的方向。
“去查北镇抚司旧档,丙字卷,第七页。”
说完,他转身。
“在我查清楚之前,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蒋瓛的声音变得森然无比,
“我唯你们是问。”
……
皇城。
奉天殿外,雨水顺着巨大的蟠龙石雕盘旋而下,汇入丹陛下的汉白玉沟渠,哗哗作响。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雨幕里,肃穆,且清冷。
文华殿内,暖炉烧得正旺。
身着明黄色常服的朱元璋,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明舆图》前。
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满沟壑,但那双眼睛,偶尔闪过的精光依旧让人心悸。
皇太孙朱允炆,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允炆。”
朱元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孙儿在。”
朱允炆立刻躬身,姿态恭敬到极点。
“凉国公府那边,还在杀。”
朱元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舆图。
“咱听着这雨声,都好像能闻到从城西飘过来的血腥味了。”
朱允炆喉结滚动一下。
来了!
皇爷爷这是在考校我!
出发前,黄子澄、齐泰几位老师反复叮嘱。
陛下清算蓝玉,必会询问他的看法,这既是考校。
也是他这位皇太孙,在武将集团覆灭之后,正式登上政治舞台中央的机会!
他早已将老师们教的说辞,背得滚瓜烂熟。
“皇爷爷。”
朱允炆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带着激昂。
“孙儿以为,蓝玉此贼,恶贯满盈,罪不容赦!”
见朱元璋没有反应,他胆气更壮,继续慷慨陈词。
“其身为国公,出入仪仗堪比亲王,此为僭越之罪,其罪一也!”
“其党羽遍布军中,广蓄庄园,强占民田,弄得天怒人怨,其罪二也!”
“北征归来,夜叩喜峰关,关吏不开,竟纵兵破关而入,视国门如无物,目中无法纪,更无皇爷爷您!其罪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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