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着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

    有震惊,有怀疑,有不敢相信。

    还有一种……希望。

    一种微弱到几乎要被他自己亲手掐灭,却又死灰复燃的希望。

    “蒋瓛。”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这平静,让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蒋瓛,心脏又一次提到嗓子眼。

    “臣在。”

    “这幅画,准不准?”

    “回陛下,是北镇抚司最好的画师,根据所有见过朱熊鹰的狱卒、杂役的口述,现场绘制。”蒋瓛的额头抵着地砖,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为确保准确,臣让所有人都过了目,所有人都说,就是他。”

    朱元璋又沉默了,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画中人的眉眼。

    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你亲眼见过他?”

    “见过。”

    “何时?”

    “蓝玉案发时,臣亲自去蓝玉府邸抓人。他就在府里。”

    朱元璋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你当时,就没觉得他像谁?”

    蒋瓛的心脏重重一撞。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考验。

    “臣……臣当时只觉得,此人身陷囹圄,却无半分慌乱,气质与府中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斟酌着词句,

    “直到今日臣奉命追查,回想起当时情景,才惊觉此人的眉眼,与……与已故的太子妃娘娘,有七分相似。”

    朱元璋的身体又晃一下。

    “常氏……标儿……”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活人说话,又像是在对亡魂倾诉,

    “咱一直觉得,允炆那孩子性子软,像他娘家那边的人……咱一直觉得,允炆的血脉里,缺了点东西……”

    他走到画卷前,弯下腰,枯瘦的手指再次落在画卷上。

    “可这个人……”

    他没有说下去。

    但蒋瓛明白了。

    陛下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朱元璋直起身子,那张苍老疲惫的脸上,表情重新变得冷硬。

    “蒋瓛。”

    “臣在!”

    “找。”他的声音沙哑,“把整座南京城给咱翻过来。”

    他顿了一下,语气急切起来。

    “不,咱要活的!”

    “不许伤他一根头发!”

    蒋瓛的头埋得更低。

    “臣……臣遵旨。”

    “去!”朱元璋一挥手,

    “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天之内,咱要见到人!活生生的人!”

    蒋瓛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后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奉天殿。

    当晨曦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这个逃犯,已经不再是一个逃犯。

    他是皇帝心里,那点从坟墓里刨出来的,唯一的火星。

    ……

    奉天殿内。

    朱元璋看着蒋瓛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那股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

    他太了解自己手下那帮鹰犬了。

    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句“不许伤他一根头发”,未必能约束住那些红了眼的校尉。

    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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