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才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最后庆功宴上,张贵喝得满面红光,他连口热汤都没喝上。

    他,陈五,在锦衣卫底层当牛做马十年,每天干着最脏最累的活,眼睁睁看着那些会钻营拍马的家伙一个个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

    他受够了!

    这一次,他要把这天大的功劳,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自己去!

    越过张贵,越过千户,直接把人,送到指挥使蒋瓛大人的面前!

    当所有人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时,他陈五,一个不起眼的小旗官,亲手终结这场让整个应天府都为之震动的搜捕。

    那功劳,谁也抢不走!

    官升三级?

    百两赏银?

    这功劳,足够他连升五级,坐上百户,甚至是副千户的椅子!

    当然,赌输了,下场比找不到人还惨。

    陈五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画像折好,妥帖地塞进怀里最深处。

    他悄悄在裤腿上擦了擦湿滑的手掌,凑到张贵身边。

    “百户大人,”他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听起来很机灵,

    “属下寻思着,全城这么找不是办法。这人是蓝玉的义子,蓝玉那老匹夫又是个武人,附庸风雅,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那些说书的茶楼和卖古籍的书坊。咱们不如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

    张贵正烦躁,听他这么一说,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不耐烦地一挥手:

    “算你还有点脑子!那还愣着干什么?带上你的人,把南城那几家最大的书坊给我从里到外翻一遍!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

    “是!”

    陈五大声应诺,转身点了自己手下那九个校尉,动作麻利。

    一行人快步走出北镇抚司,一拐进昏暗的街道,陈五立刻停下。

    “头儿,真去翻书坊啊?”一个相熟的校尉凑上来问。

    陈五侧过身,用身体挡住衙门门口投来的光线,脸上是一种莫测的神情。

    “翻书坊,是做给百户大人看的。”他压着嗓子,“咱们得玩点巧的。”

    他指着东、南、北三个方向:

    “你们,三人一组,分开行动。专找那些还亮着灯的客栈、酒肆,别惊动任何人,就看有没有符合画像的生面孔。”

    “那头儿你呢?”

    “我?”陈五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西城的方向偏了偏头,“我去金鱼巷那边转转。我有预感,今晚的富贵,在西边。”

    手下们不疑有他,立刻领命而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融入夜色,陈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右手在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轻轻拂过,将它调整到一个最容易出鞘的角度。

    然后,他一个人,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朝着金鱼巷的方向潜去。

    ……

    金鱼巷,又窄又破,连个灯笼都没有。

    陈五贴着冰冷的墙根,每一步都落在前一步的脚印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越往前走,味道越浓。

    巷子最深处,一扇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像黑暗中的一只眼睛。

    陈五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停在亮灯的小院外,在一处更深的阴影里,只探出半个头。

    院里,下午那个报信的半大孩子,正蹲在小炉子前扇着风。

    屋子里,窗纸上,映着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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