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心,空洞的眼神落在上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粗糙的表面。

    他的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含糊的音节。

    “马……”

    就是这一个字,让朱元璋的身体狠狠一晃。

    他记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雄英五岁那年,自己手痒,拿了把小刀教他刻东西玩。

    雄英手笨,不小心划破了指头,疼得哇哇大哭,把刻一半的木头扔在地上,喊着再也不玩了。

    是妹子把他搂在怀里,一边骂自己没个轻重,一边哄了半天,最后又亲手抓着雄英的手,一刀一刀,才把这个四不像的玩意儿给刻完。

    雄英宝贝得不行,谁都不许碰。

    可后来不知怎么弄丢了,为此还哭了一整天,饭都没吃。

    妹子嘴上骂他没出息,像个女娃,一转头,却悄悄把这东西捡回来,藏在这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暗格里。

    当时妹子还笑着对自己说:“等咱大孙长大了,娶媳妇了,再拿出来给他看,让他媳妇瞧瞧,他小时候有多笨,多能哭鼻子。”

    往事如刀,一刀刀割在心上。

    朱元璋的眼眶,眼泪流转。

    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洪武大帝,而是那个普通的老人,在自己的大孙子死后,自己的接班人儿子死后,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绝望时刻!

    苍天怜悯,又把那个死去的大孙子给自己送回来!

    他看着朱雄英,那个孩子捧着木马,依旧是一脸的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又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木马。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穿过外殿,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向内室。

    朱元璋立刻跟了上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呼吸声重一点,眼前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内室里,那张巨大的凤床上,同样罩着厚厚的白布。

    朱雄英走到床边,脱了鞋,动作有些笨拙地爬了上去。

    他没有躺在宽敞的中间,也没有睡在外侧,而是径直爬到最里面,紧紧挨着墙壁的那个角落。

    那是一个极其狭窄的位置,一个成年人躺下都会觉得憋屈。

    朱雄英就在那个角落里蜷缩起来,像一只终于回到了巢穴的幼兽,侧脸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整个坤宁宫,安静到落针可闻。

    朱元璋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

    他就这么看着,死死地看着,看着蜷缩在那个角落里的孙儿。

    他的脑海里,全是十三年前的一幕幕。

    “重八,你往外挪挪!都快挤着英儿了!”

    “这臭小子,非要睡里头,咱这么大个块头,都快被你俩挤下床了!”

    “就你话多!英儿挨着墙睡,他心里踏实!你一个大男人,睡地上怎么了?”

    “嘿,你这个婆娘,讲不讲理……”

    那时候,雄英还很小,胆子也小,夜里总爱做噩梦。

    只有睡在这个紧挨着墙的角落里,一只手紧紧攥着他奶奶的衣角,他才能安稳地睡上一整晚。

    这是独属于他们祖孙三人,最私密,最温馨的习惯。

    除了他们,这世上,再无第四人知晓。

    朱元璋的视线,彻底模糊了。

    十三年的刀光剑影,十三年的腥风血雨,十三年的午夜梦回,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江河,冲垮他用帝王威严筑起的全部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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