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进脑海:

    一座歪歪斜斜、石板缺了好几块的破桥,桥下河水浑浊,漂着绿莹莹的光点。

    桥头有个摊位,摆着张掉漆的木桌,桌上放着只缺口青瓷碗,碗里盛着冒热气的浑汤。

    雾后头有张脸,模模糊糊,但嘴角咧开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欠揍……

    “秦、广、王。”

    墨玄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像颗被投石机抛出去的石头,“嗖”一声就脱离了那片油汪汪的雷海,栽进一条光怪陆离、旋转不休的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还有笑声在飘:

    “老墨啊……红尘里……好好玩……”

    ·

    醒过来的时候,墨玄第一反应是:这床真硬。

    他躺在哪儿,身下是几块硬木板拼的板子,硌得脊梁骨生疼。身上盖着条薄被,布料粗糙,边角开线,露出里头泛黄板结的棉絮。

    空气里有股味儿。灰尘的涩,廉价香精的腻,还有年轻人身上特有的、微酸的汗味,混在一起,堵在鼻腔里。

    这不是他的洞府。

    甚至不是修真界该有的气息。

    他睁开眼——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异常艰难,眼皮沉得像坠了铁。视线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慢慢才聚拢成形。

    低矮的天花板,惨白色,刷漆不均匀,墙角有片深色的水渍。角落里结着张蛛网,一只灰扑扑的蜘蛛趴在网上,慢悠悠地晃。

    墨玄盯着那只蜘蛛看了三息。

    然后他试着动了动手指。

    尖锐的酸痛从全身各处反馈回来,尤其左侧脸颊和右边肋骨,疼得格外清晰。他抬手——动作滞涩得像在操控一具生了锈的铁傀儡——摸了摸额头。

    指尖触到一块粗糙的、带黏性的布。

    他又舔了舔嘴角,尝到凝固的血痂,铁锈味。

    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这时扎进脑海。

    周默。十七岁。南城第三中学。高三七班。父母离异,跟奶奶住。性格闷,成绩差,在班里像个透明人。昨天下午,因为在楼梯拐角走得慢了点,挡了体育生赵虎的路,被拖到教学楼后面“教育”了十分钟。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几只沾着泥的运动鞋底在眼前晃,还有哄笑声:

    “怂包!”

    “废物!”

    “下次看见虎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墨玄沉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无情道老祖。活了一万两千年。曾一剑斩落天外星辰,曾弹指覆灭魔道宗门。

    现在,他在这具身体里。

    顶着一张鼻青脸肿、写着“好欺负”三个字的脸。

    道心深处,那口万年不起波澜的古井,“咚”一声,被砸进了一块巨石。

    不是愤怒。

    是荒谬。

    纯粹的、浓烈的、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荒谬。

    门外就在这时传来砸门声。

    “砰砰砰!”

    力气很大,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周默!你他妈死了没?!没死赶紧滚出来!早自习铃响了!”

    公鸭嗓,不耐烦,还带着点等着看热闹的兴奋。

    记忆对上了号:张浩。赵虎的跟班,昨天踹他肋骨踹得最欢的那个。

    墨玄没动。

    他在评估。这具身体的疼痛程度,虚弱状态,还有……胃部传来的、陌生的抽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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