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冰雕,只有胸膛剧烈到不正常的起伏,暴露出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滔天巨浪。
许斌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继续汇报:
“根据我们对当时火车站附近居民的走访……那天,他们关押的一批女孩,趁看守不备撬锁跑了。大部分四散逃开,但有几个……在附近巷子里被追上的同伙逮住了。”
他吞咽了一下,声音更哑:“可能、可能反抗时叫喊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附近的人……那几个人贩子怕暴露,下手就……就没留情。”
许斌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继续道:“这是后来清理现场时,发现的其中一个,当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附近一个推车卖烧饼的老头收了钱,负责掩埋。据那老头说,整理遗物时,从她身上找到的身份证件,名字是……”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音吐出了那两个字:
“……司淼。”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斌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温度骤降。
裴应麟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在刹那间褪尽所有血色,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最后一点疯狂寻找的光,也倏然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空洞。
他看着那座无名坟茔,眼神没有焦距,仿佛透过那抔黄土,看到了什么令他肝肠寸断的景象。
许斌看得心惊肉跳,又难受又害怕,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团长,节哀……”
“节哀?”
裴应麟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破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许斌,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骤然又燃起一点偏执到极致的癫狂火星。
“你怎么知道……”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胆寒的执拗,“躺在里面的就是她?”
许斌一愣,下意识道:“身份证明……”
“一张纸!”裴应麟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戾气。
“一张随处可以伪造的破纸!就能证明是她?!她的尸体呢?脸呢?你看清了?!”
许斌被他吼得心头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当然知道这证据薄弱,人死了,证件可能是别人的或捡来的,根本无法百分百确定。
可他更怕的是……怕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不管不顾,当场就要把这坟给掘开验看。
“团长,您冷静点!”
许斌急忙上前一步,挡住坟前,声音发颤地劝道:“确实不一定就是司缇同志,我们会继续查!沿着火车线路,去她可能去的任何地方查!活要见人,死、死要……”
死要见尸四个字,他终究没敢说出口。
他看着裴应麟那双猩红可怖的眼睛,强自镇定,换了个角度劝:
“团长,眼下西北军区那边,您已经离岗太久,上面……怕是会有意见。您看,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这边我留人继续查,一有确切消息,立刻向您汇报!”
他只能先试着安抚,先把人劝离这个地方。
因为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恐怕都难以穿透男人被悲痛和偏执笼罩的心防。
裴应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
他只是重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那座无名坟茔。
许斌的话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他只觉得心口那里,好像被人用刀子生生剜走了一大块,血淋淋的,空洞洞的,冷风飕飕地往里灌,痛到极致,反而只剩下麻木。
他想起她最后离开那晚,灯光下她财迷般数钱的模样,想起她娇声让他去洗澡时的狡黠,想起她赤足踩在他腹肌上那撩人又嫌弃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