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能不能干好都不知道……”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哽咽,试图让他明白现实的严峻,“大城市没那么简单……”

    “哎呀!有啥干不好的?”张耀祖立刻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混不吝的乐观,或者说,是一种根本不愿理解对方难处的自私,“端茶倒水会不会?看人脸色会不会?你在餐馆又不是没干过!说白了都一样!就是换个地方伺候人呗!放心,你机灵点,准行!”

    “伺候人”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了张艳红的耳朵。她拼命争取来的机会,在哥哥口中,竟然被如此轻蔑地定义。一股屈辱感混合着无力感,让她瞬间失语。

    见她不说话,张耀祖可能以为说动了她,语气更加“推心置腹”:“艳红,哥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想啊,咱家这情况,爸窝囊,妈操心,我要是有本事,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丫头片子扛这么大担子,是不是?” 他居然打起了感情牌,虽然这“牌”打得如此生硬和虚伪,“现在你有这机会了,帮衬家里,帮衬你哥,那不是应该的吗?等哥以后混好了,肯定忘不了你的好!”

    应该的。忘不了你的好。

    张艳红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浑身发冷。家庭的责任,兄妹的情分,在哥哥这里,全都化作了赤裸裸的索取和交易。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张耀祖似乎完成了“传达旨意”和“描绘蓝图”的任务,准备结束通话,“你记住哥的话,好好干!多攒钱!留心门路!咱老张家能不能翻身,可就靠你了!挂了哈!”

    干脆利落,如同母亲一样,没有给她任何反驳或倾诉的机会。

    电话断了。

    忙音像是某种解脱,又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空虚。

    张艳红缓缓放下手机,塑料脸盆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小屋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也浑然不觉。

    哥哥的“祝贺”,像是一份包装精美却内藏砒霜的礼物。表面上是为她高兴,实质却是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绑缚更多的绳索,标注好她未来每一分血汗钱的用途。

    母亲的期望是沉重而直接的压迫,而哥哥的“期待”,则更像是一种黏腻的、带着算计的依附。他不仅指望她解决他的经济困境,还指望她成为他通往“轻松致富”生活的跳板。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城中村白日的喧嚣愈发清晰,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摩托车的喇叭声……这一切曾经让她感到疏离的市井之声,此刻却仿佛成了她唯一能触摸到的真实。而那个即将踏入的、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里的世界,以及远在北方那个对她寄予了“全家族厚望”的家庭,都像两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将她夹在中间,即将把她撕扯、吞噬。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这双手,能端稳丽梅总裁办的那杯咖啡吗?能扛起北方家庭沉甸甸的“指望”吗?

    她不知道。

    哥哥那句“以后可就靠你了”,和母亲的话重叠在一起,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这不再是祝贺,而是宣判。宣判她刚刚获得的“自由”,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更深沉的“奴役”的开始。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脸盆,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感觉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摇晃的、不知何时会崩塌的悬崖边缘。哥哥隐含的期待,如同悬崖下弥漫的雾气,看似无形,却蕴含着致命的牵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