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他收到京城来的最新邸报,上面提及朝廷似乎有意调派一部客军入豫,名为“协剿”,实则或有监视之意。朱炎看着邸报,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提笔给徐博士回信,信中语气极其恭顺,表示“谨遵朝廷安排,必与客军同心戮力”,但同时隐晦地提及商丘防线漫长、粮饷筹措艰难,潜台词则是“客军若要进来,粮饷自理,而且别想插手我的核心防区”。

    未雨绸缪,织网以待。朱炎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风暴来临之前,拼命地加固着蛛网的每一个节点,调整着每一根丝线的张力。他无法预测风暴具体何时到来,会以何种形式降临,但他要确保,当风暴真正降临时,他和他的势力,能够成为那最后、也是最坚韧的屏障。

    第五十四章潜流暗涌

    崇祯十二年的春意,终究还是在几场淅沥的雨水后,顽强地染绿了豫东的原野。商丘城内外,耕作的景象比去岁更为普遍,新垦的田地上禾苗初长,焕发着生机。表面看去,这是一幅乱世中难得的安宁画卷。然而,端坐于巡抚衙门深处的朱炎,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之下,潜流暗涌的剧烈与冰冷。

    来自京城的正式文书终于抵达,内容与徐博士密信所提相差无几:朝廷决议派遣总兵刘泽清率部五千入豫,“协剿流寇,归朱炎节度”。字面上是“归朱炎节度”,但谁都明白,这五千客军,更像是悬在朱炎头顶的一把剑,既是援军,更是监军。圣旨中对他之前收复永城、整顿地方等功绩不吝褒奖,但末尾那句“宜体朕心,倍加忠勤,早奏肤功,勿负委任”,读来却字字千钧,充满了告诫与试探的意味。

    朱炎跪接圣旨,面色平静如古井无波。他恭敬地谢恩,表示“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君父”。随后,他立刻召集赵虎、张承业等核心心腹,闭门密议。

    “刘泽清部不日将至,”朱炎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其人骄悍,其兵亦非善类。名为协剿,实为掣肘,甚至可能趁火打劫。”

    赵虎眉头紧锁:“大人,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真要听他指手画脚?”

    “听,自然是要听的。”朱炎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朝廷的体面,必须要顾。但如何‘听’,却由不得他。”他看向张承业,“承业,你即刻以巡抚衙门名义,行文刘泽清,言明豫东局势,划定其屯驻区域——就放在永城以西三十里的马牧集。言明此地乃前线要冲,正需强军镇守。所需粮秣,言明由我巡抚衙门‘酌情拨付’,但具体数目、时间,需‘视战况及库存而定’。”

    这一手,既给了刘泽清一个看似重要的位置,又将其主力与商丘核心区隔开,更将粮饷命脉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张承业心领神会,立刻应下。

    “赵虎,”朱炎转向他,“你亲自去一趟马牧集,以协防名义,将我们之前安插在那里的哨卡、烽燧体系控制得更紧。刘部若至,你派一哨精锐‘协助’他们安营,实则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记住,面上要客气,但底线要清晰:商丘防务,不容他人插手;永城以内,不容客军擅入。”

    安排完应对客军之事,朱炎的心神更多地投向了那真正迫在眉睫的威胁——李自成。猴子的“察探司”几乎每日都有新的情报传来。李自成在开封大举征兵,整顿军纪,打造器械,其东进的意图已如箭在弦。更令人不安的是,情报显示,流寇此番似乎改变了以往流窜劫掠的模式,开始有意识地搜集工匠、图书,甚至模仿官制,设立官职,这背后透露出的野心,让朱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群为求活命而造反的饥民,而是一个正在快速成长、有着明确政治目标的可怕对手。

    夜幕深沉,朱炎独自在书房内,对着巨大的河南舆图久久伫立。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显得孤峭而坚定。他回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从破庙求生,到科举入仕,再到如今执掌一方,与历史上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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