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看了他家主人一眼,到了这平谷,阿郎说话的语调都松快了几分。
“是,戴娘子一定想不到咱们会来平谷,不若现下让人将她请来?”
陆铭章摆了摆手:“不急,此次来平谷公事紧要,趁便捎带她而已。”
长安应是,心里却是了然。
又走了一会儿,晨雾渐散,下人来报,平谷县令带了一众大小官员拜候。
陆铭章颔首表示知晓,回屋重新更衣,然后去了前面的敞厅。
平谷一众官员侍立厅堂两侧,小衙内吴胜也在其内,穿了一件他不常穿的吏服,随在他父亲身侧。
先时还能听到曼声低语,直到外面通传,枢相驾临,周围细小的声音立刻静下。
吴胜用眼梢去看,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深紫宽袖公服走来,面目沉凝,行止间,腰际玉环发出轻微的磕碰。
待他于上首坐定,开口道:“让诸位久候。”
众官员依礼拜了四拜。
“不必多礼。”陆铭章说罢,让属官赐座。
大小官员依言坐下。
接下来,便是各人呈报公事,陆铭章默然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轮至吴县令时,陆铭章把身子动了动,理了理衣袖,启口道:“这处行馆征得谁家?”
吴县令一呆,立马恭声道:“回禀枢相,此处行馆征得一戴姓门户。”
“有心了,请这位戴家家主前来。”陆铭章说道。
吴县令得了赞赏,本是提吊的心稍稍回落,有些欢喜,又有些疑惑,枢相为何要传见一个商贾。
不过他不敢多想,当下吩咐人去请戴万昌前来。
彼边……
戴万昌在屋中来回踱步,一面记挂城南行馆,心盼着若能见一眼那位大人也好。
可他也知此乃妄想,最好的结果就是,陆相夸赞吴县令办事妥帖,吴县令转头给他记上一功。
另一面又记挂搜寻长女,原以为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把人寻到,谁知过了一晚,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正在此时,院外跑来一人,因跑得太急,往前一趔趄:“老爷,城南……城南那边……”
戴万昌心里一紧:“城南出事了?”
“不是……吴县令派人来,说……”那人咽了口唾沫,又道,“说陆大人要见你。”
戴万昌心头狂跳,如江海翻腾,一刻不敢耽误,让人备轿,理了理身上的锦服,阔步往院外行去。
轿辇落于行馆前,已有人在外接引,一路行至正院的敞厅。
此时厅上其他官员见了来人,俱侧目看着,眼中流露出一股轻蔑又不太显的嘲讽。
戴万昌一进敞厅,头也不敢抬,趋步上前,立住,抖擞衣摆,作势就要跪下,上首一道声音响起,声音清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戴家主不必多礼,坐罢。”
这一声,可叫在场众官员瞠目,陆相这是免了他的礼?
就连戴万昌本人也摸不清状况,战战兢兢地懵怔着告了座。
只是,坐是坐下了,心却不宁,凳子也烫屁股,只能虚坐三分,仿佛下一刻会立地弹起。
“戴家在平谷做何种生意?”陆铭章问道。
戴万昌恭声回道:“回大人的话,鄙人主要营生是绸缎、药材铺子之类。”
说罢之后,便是一片安静,戴万昌心头打鼓,不住地揣摩这位大人话里的意思,为何要询问戴家营生,暗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