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骑兵的厮杀正酣。烟尘滚滚,旗帜翻飞,不断有人马倒下。蒙古骑兵的骑射技艺和机动性显然更胜一筹,但花剌子模骑兵凭借数量优势和决死的冲锋,也造成了巨大的杀伤。战局依旧胶着。
“还能动的,都他娘给老子站起来!”赤老温挣扎着站起身,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但眼神中的凶悍丝毫未减,“别指望骑兵能把所有活儿都干了!步兵崽子们马上又来了!”
果然,花剌子模的步兵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开始向前推进。他们的阵型似乎因为骑兵的牵制而出现了一些松动,但人数依旧占优。
巴特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身。左臂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他握紧了弯刀。哈桑也在年轻士兵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短暂的鏖战之息结束。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他们这些残存的“礁石”,必须再次迎接更加狂暴的“海浪”冲击。巴特尔看了一眼身旁这些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同袍,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缓缓逼近的黑色潮线。
生存还是毁灭,答案就在接下来的刀锋之间。
第六十四章血色夕阳
短暂的喘息被更猛烈的进攻彻底粉碎。花剌子模的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次汹涌扑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计代价的气势。左翼前沿那由尸体和残兵勉强维持的防线,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
赤老温百夫长如同燃烧到最后的火炬,爆发出最后的炽烈。他狂吼着,挥舞着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弯刀,迎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瞬间便被黑色的潮水吞没,只留下几声短促而暴烈的咒骂在空中回荡。
哈桑试图跟上,但他腿部的重伤让他一个踉跄,数柄长矛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圆睁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沉重地倒下,手中的弯刀依旧死死握着。
那个年轻的士兵,在试图为哈桑挡下一刀时,被削掉了半个肩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便软软地瘫倒在地,眼神凝固在最后的惊恐与茫然。
巴特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口,整个人向后飞起,重重砸在泥泞的血泊之中。眼前一片血红,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和濒死的哀鸣,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试图挣扎起身,但左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胸口更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灼热的痛楚。
他看到花剌子模士兵的皮靴从他身边踏过,踩在同伴尚且温热的尸体上,溅起黏稠的血泥。他看到弯刀和长矛的寒光在头顶交错闪烁,不断有人倒下,有敌人,也有自己人。他看到天空被烟尘和血色染成一种诡异的暗红,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淌血的伤口,悬挂在西方的天际。
意识开始模糊,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扩散。剧痛渐渐变得麻木,身体的知觉正在一点点剥离。他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一下,又一下,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这就是终点了吗?
他想起了草原上呼啸的风,想起了灰耳温热的脖颈,想起了苏赫队长沉稳的眼神,想起了布和粗鲁的骂声,想起了阿尔斯楞那带着憧憬和恐惧的脸……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回,最终定格在八鲁湾溃围时,巴根回冲那一刻决绝的背影。
原来,死亡降临前,竟是如此的……平静。
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胸口和左臂涌出,带走身体里最后的热量和力气。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从四肢百骸开始向心脏蔓延。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粗暴地抓住了他皮甲的领口,试图将他拖拽起来。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同样布满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