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品不再是普通的皮毛矿石,而是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以及几名被捆缚的、衣衫褴褛的奴隶。
“秦令。”兀朮的华夏语比阿勒坦流利许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些马,是草原上的良驹。这些奴隶,是我们在西面与林胡人交战时俘获的壮丁。我们用它们,换你们的铁,或者……能够打造坚硬武器的工匠。”
他直接提出了最敏感的要求,目光紧紧盯着秦楚,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动摇。
秦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通译回复:“兀朮头领,铁器与工匠,乃我赵国根本,律法严禁交易。此事,绝无可能。这些马确是良驹,奴隶亦算劳力,但我郇阳可用粮食、盐布交换,价格公允。”
兀朮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敲打着马鞍:“秦令,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听闻你们郇阳的陶器格外坚硬,农具也比别处耐用。若非掌握了特别的技艺,何至于此?我们不要你们的成品,只要懂得这技艺的工匠,或者……那种能让泥土变硬的‘石头’(指赤矿)。”
秦楚心中凛然。狄人显然并非全然无知,他们对郇阳内部的技术改进有所察觉,甚至可能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赤矿的存在。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头领说笑了。”秦楚语气平淡,“郇阳地处边鄙,工匠粗陋,唯尽心竭力而已。至于石头,山中随处可见,并无稀奇。交易与否,全凭头领意愿。”
他态度坚决,丝毫不做让步。兀朮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既然秦令坚持,那便依你。马和奴隶,换粮食和盐!”
交易最终达成,但气氛远比以往凝重。兀朮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对秦楚说:“秦令,草原上的狼群,不会永远满足于捡拾猎物的残渣。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能有更……令人满意的交易。”
送走兀朮,韩悝忧心忡忡:“大人,黑羊部其心叵测,他们对我们的技术起了贪念。恐怕日后不会安分。”
“意料之中。”秦楚目光深邃,“利益的诱惑,远比刀剑更难抵挡。他们今日可以因利而来,他日便可因更大的利而挥刀。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
他随即下令:“盐场那边,在保证隐蔽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增加一些人手,加快熟悉整套工艺流程。匠作区对赤矿和皮革的研究不能停。另外,黑豚。”
“在!”
“从今日起,斥候队加强对黑羊部主力动向的监控,尤其是他们与其他狄人部落的联络。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诺!”
仿佛是为了印证秦楚的担忧,几天后,晋阳方面通过特殊的信使渠道,送来了一封张孟谈的密信。信中提及,赵国朝堂近期有大臣重提郇阳边贸之事,认为长期与狄人交易,恐养虎为患,且有损国威,建议朝廷派员接管郇阳边贸,或予以取缔。虽然此议暂时被赵侯压下,但暗流涌动,让张孟谈提醒秦楚早做准备。
内外的压力,如同渐渐收紧的绞索。秦楚感到,郇阳这艘刚刚修补好的小船,正驶向一片越来越狭窄、暗礁密布的水域。
他独自一人登上北城楼,眺望着远方。夏日的山峦郁郁葱葱,掩盖着其下的杀机与欲望。盐泉带来了希望,也引来了贪婪;边贸带来了短暂的和平,也埋下了长远的隐患。
“不能坐以待毙。”秦楚低声自语。他需要破局之道,需要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为郇阳杀出一条生路。或许,是时候考虑,将一部分隐藏的力量,谨慎地转化为明面上的威慑了。但如何把握这个度,既能震慑宵小,又不至于引来晋阳的雷霆之怒,需要极其精妙的算计。
他转身,目光落在校场上正在操练的选锋营士兵身上。这些历经血火、被他用超越时代的方法锤炼出来的精锐,是他最大的底气。
“看来,光是磨利爪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