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呈到李治面前。
看着那与书中毫无二致的清晰字迹,再看看排版盘中那些小小的、整齐划一的木活字,李治沉默了良久。他拿起一枚活字,仔细端详其反刻的笔画,又看向那庞大的、分门别类的字库架,仿佛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知识,正等待被召唤、排列、复制、传播。
“此术……何人所创?” 李治的声音有些干涩。
“回陛下,此乃工坊汇聚巧思,反复试验所得。其理早见于印章,然付诸印书,需解决字模、排版、着墨、用纸诸多难题。工坊侥幸,略有小成。” 李瑾将功劳归于集体,并再次强调,“此术若成,可用于刊印经籍,广布王化;印制农书医书,惠及百姓;乃至朝廷文告、律令格式,亦可快速颁行天下,政令通达,莫便于此。”
李治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四周。玻璃的晶莹、钢铁的坚韧、新纸的柔白、活字的精巧……还有那井然有序的生产场面、专注投入的工匠、以及李瑾口中那一个个“或可利国”、“或可惠民”的应用设想。这一切,与他之前听到的“奇技淫巧”、“与民争利”、“聚敛无度”的攻讦,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他心中的天平,在亲眼目睹了这实实在在的“生产力”之后,已然倾斜。
巡视完毕,回到玻璃坊旁设的临时歇息处。李治坐在铺了锦垫的胡床上,用玻璃杯饮着清茶,目光再次扫过垂手侍立的李瑾、于志宁、王掌柜等人。
“李瑾。” 李治缓缓开口。
“臣在。”
“你为太子讲学,献牛痘之术,如今又引荐此等巧工奇技……朕且问你,你如此热衷此道,所求为何?”
这个问题,直指本心。李瑾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考验。他撩袍跪倒,声音清晰而恳切:“陛下垂问,臣不敢不尽言。臣年幼失怙,漂泊无依,幸得宗室收录,又蒙陛下不弃,授以微职,侍奉东宫。臣每思皇恩浩荡,无以为报。臣愚钝,于经国大道所知甚浅,然读史览杂,偶知海外地理物产、匠作奇思,或于我朝有所裨益。遂不揣冒昧,但有所闻所见,觉其或可利国、利民、利兵、利教者,必千方百计求证、引荐,盼其能为我大唐添一砖一瓦。此工坊之技,或可增国库之利,或可强兵农之器,或可广教化之途,此便是臣心中所求——以绵薄之技,报君父之恩,助盛世之业。至于浮财虚名,非臣所愿,亦不敢擅专。工坊所得,除维系自身、厚待匠人,余者愿献于朝廷,用之于民。臣之心,天日可鉴!”
他这番话,将个人动机完全归结于“报恩”与“利国”,将工坊技术与国家大义紧密捆绑,姿态放得极低,却又理直气壮。
李治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方道:“你之所言,朕姑且信之。此工坊之技,确有可观之处。尤其是这新纸、活字之术,于文教大有裨益。高炉之钢,新式农具,亦值一试。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工坊聚利甚巨,惹人侧目,亦在情理之中。日后当时时谨记‘利国便民’之初心,不可恃技骄狂,不可与民争利过甚,更不可行那盘剥匠人、藏匿奸宄之事。朝廷自有法度,朕亦会着人监察。”
“臣(小人)谨记陛下教诲!” 李瑾与王掌柜连忙叩首。
“于卿。” 李治看向于志宁。
“老臣在。”
“工坊献利、献技之事,由你与将作监、户部协同办理,务求落到实处。新纸、活字之术,关系重大,着将作监、秘书省、国子监派人,与此工坊匠人共同研议,制定规范,先于崇文馆、弘文馆试印一批经史,观其效。改良农具,可于司农寺辖下官田小范围试用。玻璃器皿,宫中可按需采买,然不可奢靡。至于那些无端攻讦之言……” 李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朕今日亲见,工坊并非藏污纳垢之地,其术亦有可用之处。传朕口谕,令御史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