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这既给了李瑾舞台,也套上了严密的监督笼头,并将各方势力(宰相、言官、清流、东宫)都拉入了监督体系,使其相互制衡。
其三,明确“渐进试行,以效为准”原则。制书反复强调,诸事“不可骤行,当以试点为先”,“一处见效,方可渐次推广”,“若生弊端,或靡费无功,立即更张”。并将评判“实效”的标准,部分量化:如新式农具,需在至少三处不同土质的皇庄或官田,经一完整农季,由司农寺出具对比报告,证明确实“省力增产”且“耐用不增本”;百工创新署,需定期(每半年)向联席呈报“收录有效新技几何,已推广几何,获赏工匠几何,所生利税几何”;海外通商筹备,需由市舶司与户部核算“增税预期”与“船队建造维护之费”,并提交“风险应对条陈”。
其四,对敏感问题“冷处理”与“切割”。制书对争议最大的“《寰宇图》与华夷之辨”只字未提,仅以“秘书省所藏《外藩图志》,着即校勘整理,以备查考”一笔带过,实则默认了其“地理参考资料”的定位,暂时搁置争议。对于李瑾“工坊”,制书亦未多言,只以“督行实务使可调用得力匠**助”含糊表述,既承认其技术价值,又避免直接将其与官署等同,切割了可能的“官商勾结”指责。
其五,人事安排上的“掺沙子”与“给甜头”。制书任命了几位“联席审议”的具体人选:尚书省方面,是萧瑀的门生、一位以谨慎乃至保守著称的户部侍郎;御史台方面,派出的是一位素以刚直、不徇私情闻名的中年御史;秘书省方面,则指派了那位对李瑾有些好奇的王姓少监;东宫方面,自然是于志宁。这些人选,既有制约李瑾的(萧瑀门生、铁面御史),也有相对中立的(王少监),还有支持他的(于志宁),确保审议不会一边倒。同时,制书也明确,徐有功、张遂、姜师度等“墨香茶舍”出身的“实学”官员,可根据“督行实务使”的申请,临时借调参与相关实务,给予他们实践锻炼的机会,也算是对李瑾“班底”的隐性支持。
这道制书,可谓煞费苦心,面面俱到。它既充分回应了廷议的成果,肯定了李瑾的理念与价值,赋予其推动改革的实际职权,展现了皇帝锐意进取、支持实干的决心;又通过严密的监督制衡、渐进原则、量化考核,最大程度地安抚了反对派,防范了可能的风险,也堵住了许多人的嘴。皇帝李治在其中展现的,不仅仅是对李瑾个人的信任,更是一个成熟政治家驾驭复杂局面、平衡各方利益、稳步推进变革的高超手腕。
制书颁布之日,李瑾在将作监衙门正式接过“督行实务使”的关防印信。于志宁、阎立本等人前来道贺,言语间不乏勉励与提醒。萧瑀虽未亲至,但其门生那位户部侍郎却“准时”前来参加第一次“联席审议”筹备会,表情严肃,公事公办。那位铁面御史也已到岗,开始调阅将作监近期的文书档案。
李瑾神色平静,一一应对。他深知,这道制书是“尚方宝剑”,也是“紧箍咒”;是广阔的舞台,也是透明的牢笼。从此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将置于更多双眼睛的严密注视之下,任何差错都可能被放大,成为攻讦的借口。但与此同时,他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授权和资源,可以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去实现胸中的蓝图。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权力的喜悦或束缚的忧虑中。第一次“联席审议”定在半月之后,他必须拿出像样的、经得起推敲的阶段性成果和下一步详细计划。新式农具的扩大试用报告需要尽快整理出来;“百工创新署”不能只停留在收集阶段,需要筛选出几个最有价值的项目,启动官民合作试点;海外贸易方面,需与广州市舶司取得联系,了解现状,筹划第一次“官督商办”的探索性远航;水师人才储备,则需与兵部、将作监舟楫署具体商议培训课程和选拔标准……
千头万绪,但路径清晰。李瑾回到自己的廨署,铺开纸张,开始起草作为“督行实务使”的第一份工作计划。他要将皇帝的“定风波”之意,转化为一道道具体可行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