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护肤?那是他从未想过、也从未觉得需要的事情。生存尚且艰难,哪里顾得上脸皮是否干燥,手上是否有伤痕?而现在,他却要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一样,躺在这里,接受这些细致到近乎繁琐的“护理”。

    当护理师终于完成所有步骤,示意他可以去清洗一下时,罗梓感觉自己脸上覆盖着一层陌生的、滑腻的薄膜,皮肤紧绷,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干净”和“光泽”。他走到洗手间,看着镜中那个头发整齐、脸色似乎也亮了一些的自己,再次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恍惚。

    这还是他吗?

    那个在烈日暴雨下送餐、脸上混合着汗水和灰尘的罗梓?

    那个在母亲病床前熬夜、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罗梓?

    那个在出租屋昏暗灯光下啃读旧书、手指沾着墨水污渍的罗梓?

    似乎都在这一天的“改造”中,被一点点擦去,覆盖,替换。

    镜子里的人,穿着得体的(虽然是旧的)衣服,顶着精心设计的发型,脸上是刚刚护理过的、略显“光鲜”的皮肤。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空洞,茫然,深处藏着无法驱散的惊惶、疲惫,以及对自身存在的深深怀疑。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剪整齐、指甲缝里干干净净、因为护理而显得柔润了一些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握过外卖车把,搬过沉重的货物,为母亲擦拭过身体,也在那份卖身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它们被修剪、护理,等待着去握住那些昂贵的刀叉,去整理那些不属于他的华服,去执行那个女人的种种指令。

    不适应。

    这种生活在“云端”、被精细“打造”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从内到外的、深刻的局促和分裂。仿佛他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崭新、华丽、却尺寸不合的套子里,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滞涩的疼痛和无声的呐喊。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别墅里,灯火次第亮起,将这座华丽的牢笼,映照得更加璀璨,也更加冰冷。

    罗梓站在镜前,久久地,与镜中那个陌生的、正在被一步步“改造”成合格“助理”的自己对视着。

    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那种深入骨髓的、名为“不适应”的局促感,将如同影子一般,伴随他在这云端生活的每一天,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