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掌控生杀大权的人,却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按下电击的按钮,或者干脆打开箱盖,将他丢弃。
时间,在极度的精神煎熬和等待判决般的恐惧中,缓慢地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天色,从最深沉的墨黑,渐渐透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灰蓝,预示着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即将过去。但罗梓心中的黑暗和寒冷,却仿佛刚刚开始凝结。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声的凌迟中,精神彻底崩溃,或者就这样睁着眼睛坐到天亮时,那部沉寂了整晚的工作手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电话。是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幽蓝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不祥。
罗梓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然后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惨白而惊惶的脸。发件人一栏,是空白的,或者说,是一个无法显示的内部地址。邮件主题,也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书房】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就像韩晓本人一样,简洁,直接,不容置疑。
书房。
韩晓要他去书房。现在。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罗梓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喉咙发干,胃部再次传来熟悉的、剧烈的绞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选择。从来没有。
他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放下手机,动作有些僵硬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但他没有时间去多加衣物,也没有心思去整理自己此刻必定狼狈不堪的仪容。
他走到穿衣镜前,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眼窝深陷、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与疲惫的年轻人。然后,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强迫自己挺直了因为恐惧而微微佝偻的背脊,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近乎麻木的平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柔软的丝质睡衣,确保没有过分失礼,然后,拉开了房门。
侧翼的走廊一片漆黑寂静,只有尽头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微的绿光。他放轻脚步,像一抹无声的幽灵,穿过这片黑暗,走向那扇连接侧翼与主楼的门。拧开门把手,主楼里那恒定的、温暖而洁净的空气,混合着熟悉的雪松冷檀香氛,扑面而来。但与以往不同,此刻这片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种更加凝重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主楼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墙壁上几盏光线极其柔和的壁灯,以及从楼梯上方书房门缝下透出的、一丝更加明亮、也更加冰冷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奢华家具和艺术品的轮廓。偌大的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慌,他的脚步声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闷响。
他一步一步,走上宽阔的弧形楼梯。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的心跳上。手腕上的设备,传来规律而冰冷的震动,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牵引着他,走向那个未知的、或许决定他命运的“审判室”。
终于,他站在了那扇厚重的、深色实木书房门前。门缝下透出的光线,切割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形成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界线。门内,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罗梓站在门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太阳穴处突突地狂跳。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发现手指颤抖得厉害。他用力握了握拳,又松开,深吸一口气,终于,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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