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子再度阻挠增兵,被他训斥惩处,也好叫旁人知道,并非他这父皇无情,而是太子不顾全大局。

    留谢昭阳在此,正好做个见证。

    姜允退出殿外,恰逢李景坤疾步踏入。

    只见他眼染赤色,唇线紧抿,整个人都笼罩于一片压抑的怒气之中。

    姜允心下暗笑,看来文儿已将密信送到太子手中。看他这般神色,少不了要在御前大闹一场。

    正逢北漠兵败,元帝本就心绪燥郁难安,今日定叫太子吃不了兜着走!

    他行至殿外廊下,侧目望向西天如火的晚霞,整了整袖带,冷哼一声,昂首而去。

    殿内,李景坤跪拜行礼,尚未开口,元帝先已发问:

    “太子来的正好。北漠军情紧急,朕欲再遣一人辅佐睿王,依你之见,何人可为?”

    李景坤并未抬头,声沉如铁:

    “儿臣以为,姜和文最合适。”

    谢昭阳闻言眉峰微蹙,目光悄然瞥向李景坤。此回答出乎意料,他只觉眼皮轻跳,一股不安隐隐浮现。

    元帝亦是一怔。

    终日议政,本已困乏,他本倚靠椅背闭目养神。听到“姜和文”三字,不由抬眸望去。

    他双手撑着扶手,缓缓坐直,继而向后靠了靠,斜倚一侧,凝目注视李景坤。

    “说下去。”

    听闻元帝追问,李景坤站直身子,缓缓抬头,嘴角竟微微扬起。他迎上元帝的目光,眸色清冷。

    “只因姜和文若去,姜党才不敢克扣军饷、层层盘剥,前线将士方能粮草无虞。”

    “也唯有姜和文亲至,姜允为保其子立功,才不会暗中通敌,泄露军机,令我军惨遭埋伏。”

    “如此,北漠战事方能早日终结,百姓才得以太平度日。”

    元帝听着,双目渐渐瞪大,撑在扶手上的右手越攥越紧,青筋暴起。

    他怒视李景坤,还没等话说完,已猛击御案,厉声呵斥:

    “住口!”

    这番话在他听来,句句暗讽,字字诛心。

    他唇色发白,眼前发黑,耳中一阵嗡鸣,强撑着案沿缓缓起身。

    张葵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元帝一把推开。

    “你的意思是,姜允通敌叛国?”

    李景坤目光毫不避让,反向前一步,声震殿宇:

    “不止如此!北漠战事久拖不决,民穷财尽,饿殍遍野,东州惨状便是证明!”

    “而这一切,皆因父皇为求虚名,默许酷吏盘剥,纵容边将养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非治国之道,实乃祸国殃民!”

    “殿下!”

    谢昭阳急步上前,抬手欲阻他继续说下去。

    此话讲得太重,无异于当面抽打元帝颜面。

    “砰!砰!砰!”

    元帝怒击桌案,朝谢昭阳嘶吼一声:

    “让他说!”

    李景坤冷笑一声,昂首而立。

    自梅苑出来后,他已无所畏惧,只想将积压心底多年的愤懑尽数宣泄出来。

    阁楼里那封信中,详述文德皇后死因,与他猜想相差无几:毒害母后的凶手正是张葵!

    是那个他前日亲手赐银示好的张葵!

    而这一切的背后,始终立着一道巍巍黑影。

    那便是——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