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琢磨huang帝的心思,从万历huang帝的不爱管事,到泰昌huang帝的短暂在位,再到天启huang帝对他的依赖,他自认为是全天下最懂得怎么伺候huang帝的人。
可是现在,面对这位年轻的huang帝,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正傻傻地抬头看着一个深不见底、而且脾气让人猜不透的巨人。
就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非常轻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和风声混在一起,听不清楚。
跪在地上的几个东厂头目身体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在那一刻停住了,很大的厅堂里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魏忠贤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用一种懒洋洋但又不容反对的语气淡淡地说:“都下去吧。”
“是,督公。”
几个头目好像得到了特赦令,弯着腰,像几道影子一样悄悄地溜了出去,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一个穿着最普通青色衣服的小太监,像真正的鬼魂一样,没有一点声音地滑了进来。
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到魏忠贤身边,把一个摸起来还温热、做工很精致的小手炉,轻轻地放在了魏忠贤伸手就能够到的软榻边上。
魏忠贤的手,看起来好像很随意地从茶杯上移开,慢慢地放在了那个小手炉上面。
他的指尖,在小手炉那光滑的紫铜外壳上,非常有节奏地轻轻敲了三下。
那个小太监的身体几乎看不见地抖了一下,然后他弯下腰,用一种比蚊子叫还要小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皇爷要您现在马上过去。”
话一说完,他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倒退着滑了出去,好像从来没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
魏忠贤慢慢地,睁开了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
那双看起来有点昏花的老眼睛里,一道吓人的精光飞快地闪过,但马上又被深深的老年人的暮气给盖住了。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脱下了身上那件华贵的绸缎普通衣服,换上了一件一点也不起眼、甚至有点半新不旧的青灰色长袍,头上也换了一顶宫里普通太监戴的“六合一统帽”。
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和宫里任何一个普通的老太监没什么两样。
魏忠贤没有叫任何随从,自己一个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笼,走出了温暖得像春天一样的住处,主动走进了那片能把人骨头都冻僵的黑暗里。
从西苑到乾清宫的这条路,魏忠贤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一点不差地走完。
这条代表着权力和huang帝宠信皇宫道路,他以前走过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前面有人开路、后面有人跟着,排场非常大,成排的灯笼和火把把黑夜照得像白天一样亮。
可是今天晚上,这条熟悉的路却显得特别长,也特别……阴森可怕。
他独自一人提着那盏小小的羊角灯笼,灯笼里那一点点微弱的烛火,在刺骨的寒风中被吹得左右摇晃,好像随时都会灭掉。
那点昏暗的光圈,也只能勉强照亮他脚下很小的一块地方,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是看不到边、好像能吞掉一切东西的浓重黑暗。
高大的宫墙和宫殿,在黑暗里投下又大又扭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扑在地面上,像一头头从睡梦中醒过来、正要吃人的怪兽。
风声在他耳边尖利地吹过,那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很多细微的杂音,听起来好像有很多含冤死去的鬼魂,正贴着他的耳朵,用他听不懂的话在低声哭泣。
魏忠贤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那件并不厚的长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上了年纪了。
回想年轻的时候,他能在冰天雪地里,为了欠别人的几文钱赌债,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