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更明白、更糙一点。”帝王的眼神像冰锥子。

    “一年!你们礼部花的银子,国库划过去的!从全国的粮税、盐税里挤出来的!足足一百二十万两雪花银!”帝王掰着指头数,“这笔钱,是朝廷从全国各地、从千千万万百姓身上收到的血汗钱!是投给你们的本钱!”

    话锋陡然锐利如刀锋!

    “钱大人!”朱由检死死盯着他灰败的脸,“你能拍着胸脯告诉我——你,还有你管着的整个礼部,用老百姓这堆白花花的银子,到底……换回来了个啥?”

    “你折腾了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银子,起码折腾出点能让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吧?”

    “这笔账,你们到底算清楚了吗?”

    “轰隆!”

    如同半空中猛然炸开一个巨大的天雷!结结实实地,狠狠地劈在了钱谦益的头上!

    “……呃!” 钱谦益全身猛烈一哆嗦!

    活像被打了一闷棍!脚步根本站不稳,“蹬蹬蹬”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脸上的血色在千分之一秒内就退得干干净净,比糊墙的白纸还要惨白!

    他现在是真的、彻底听懂了!

    帝王根本不是在发疯,没有用什么邪门的妖术!也不是在跟他们玩什么文字游戏!

    他是在……要钱!

    不对,是比要钱更狠!

    是在……结账!

    是要找他钱谦益、找他管的这个表面光鲜的礼部、是要找整个天下那些只会动笔杆子耍嘴皮子号称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他们要都拿出来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投入产出明细单”出来!

    他们拿着朝廷投下去的那么多真金白银,到底做出了啥成果?赚回来啥了?哪怕赚个吆喝都行!

    这个念头本身,就已经砸得他天旋地转!

    “教化”这件事、用圣人之道来点醒世人、让天下人知礼仪懂廉耻……这可是惊天动地的伟业!那是国家命脉!是根本中的根本!

    它就像天一样高,海一样深!

    它就根本不能用铜臭的钱财去称!那是亵渎!

    可今天!就在今天!就在这堂堂正正的皇极殿上!

    这个少年帝王!他竟然……竟然!用精明的商人口气!用算账的方式!来结算他们这些人做的“教化功业”!

    这是结账吗?

    不!这简直是用屎盆子往他们头上扣!比杀了他还痛苦一万倍!

    “啊——!!!” 钱谦益心里在咆哮,在滴血!

    他想跳起来大叫你这个昏君暴君!想指着帝王的鼻子怒吼这是辱没祖宗!毁坏江山!

    然而。下一秒。

    当他的目光撞上朱由检那双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没有一丝波澜和感情的眼睛时……

    什么清高!什么圣贤书!什么道德文章!全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了!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只有冰冷!冷得像数九天里冻得最硬的冰!

    【我花了钱】

    【你就得拿出成果给我看】

    【天公地道,谁都没话说!】

    简单到粗暴、根本无法反驳……

    他钱谦益读了六十年的书!他精通的所有道德经义!他花了半辈子练就的锦绣文章,他和朋友们结成的“清流”东林党!

    显得多么幼稚可笑!多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