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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气氛因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而显得微妙,但一种无形的纽带却将大房一家人捆得更紧。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同时在暗中避过林晚月用目光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决心。
晌午,林晚月看着碗里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窝窝头,以及清澈见底、几乎照得出人影的菜汤,胃里又是一阵不适,但更多的是心酸。
这年月,家家都艰难,可像老林家这样,几个壮劳力还吃不上一顿饱饭的,也属实不多。
“娘,我吃不下,这窝窝太硬了。”
她轻轻推开碗。
王翠兰脸上立刻浮现出愧疚和为难:“都怪娘没用,咱家没白面了,不然给你擀面条吃……”
林建军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被推开的窝窝头,咽了口唾沫:“娘,小妹不吃,要不给我吃啊?翻了一上午菜地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翠兰心里正烦着女儿的身子和家里的窘境,闻言提着锅铲就作势要打:“叫你干点活你就喊饿,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托生下的?”
母子俩一个追一个跑,给沉闷的家里添了几分活气,却也踩得院子里本就泥泞的雪地更是一片狼藉。
正闹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大壮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脸冻得发青,嘴唇乌紫,喷嚏打个不停,手里却紧紧提着一条用草绳穿鳃、还在不停扑腾的巴掌大鲫鱼。
“她爹!”
王翠兰一见这情形,眼睛瞪圆了,锅铲“哐当”掉在地上:“你下水了?!你这不要命了?!这数九寒天的!”
林大壮嘴里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只把鱼递给妻子,就快步往屋里走,浑身湿透的棉裤冻得硬邦邦,走动间发出“咔嚓”的轻响。
林建军也吓傻了,赶紧小跑着拿出老爹洗得掉絮的蓝色土粗布夹袄和棉裤,扶着他去隔壁屋换上。
林晚月半倚在炕上,看见父亲这副模样,忍不住坐直身子,声音带着惊悸:“爹这是怎么了?掉河里了?”
一直沉默看书的林建国放下书本,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低声说:“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身子……爹破冰下河捞鱼去了。”
破冰下河?
林晚月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数九寒天,河水冰冷刺骨,老爹竟然为了她这个“作精”女儿,拖着并不年轻的身体,冒险下河?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鼻防地涌上心头,冲得她眼眶发热。
前世她是孤儿,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读完医学院,从未体会过这种笨拙又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亲情。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这一家人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原主。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份温暖,是原主的,现在也是她的了。
【爹……你怎么这么傻……为了口吃的,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
她心里又酸又胀,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这带着哽咽的心声,清晰地传达到刚换好干爽衣服、被林建军扶着进屋的林大壮耳中。
他脚步一顿,抬起眼,正对上女儿泛红的眼圈。
那里面不再是往日的骄纵任性,而是真切的、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后怕。
林大壮这个硬邦邦的汉子,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
他局促地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笨拙地安慰:“没……没事,爹身子骨结实,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王翠兰急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心翼翼地递到丈夫手中:“快,把姜汤喝了,驱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