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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从那时起,他就在谋划今日?

    离开这里,本是丁氏先提出的。可当这一切突然变成现实,丁氏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与彷徨。

    丁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情不自禁望向巷子东边的方向,那是顾府所在的方向。

    一个绝不能为外人道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在离开之前,无论如何,她还想再偷偷回顾府看一眼。哪怕只是远远地、偷偷地望一眼那朱门高墙,望一眼……那里面她真正牵肠挂肚的人。

    与丁氏的愁肠百转不同,贺掌柜和摘星已是满脸兴奋。

    “去金陵!公子这是要带咱们去金陵另立家业啊!”贺掌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公子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小的就算拼却这条性命,也定要护得夫人周全,平安抵达金陵!”

    在他心里,顾青云的任何决定都是英明正确的,他只需毫不犹豫地追随服从。

    摘星也雀跃不已:“去金陵啰!咱们要去金陵啰!”

    他一个孤儿,侥幸能活到这么大,已是幸运。过去在醉仙坊做小二,贺掌柜还会时不时打骂,如今他被公子收为仆从,吃得饱穿得暖,也不曾对自己动过手,他自然是唯公子之命是从。

    公子去哪,他就去哪。

    *

    而此时的顾青云,正在前往寒山书院的船上。

    顾青云独立船头,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最后望了一眼云州的方向,目光深沉,似有万千思绪,又仿佛空无一物。

    这座承载了原主所有悲欢与记忆的城池,在视野中逐渐模糊,终将也化作一段尘封的往事。

    云州城此刻虽看似平静,但顾青云深知,在这大厦将倾的时局下,一方偏安的净土何其脆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各方势力角逐的黑手,迟早会撕裂此地的宁静。

    他不得不思虑深远,不得不“杞人忧天”。

    乱世之中,人命贱若蝼蚁,轻如草芥。

    他不仅仅要自己活下去。

    更要拼尽全力,护着身边那些他在意的人,一起在这滔天逆流中,寻一条生路。

    *

    船行水上,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卢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加之有心一探顾青云,便时常寻他谈天说地,博古论今。有时也会置一棋盘,杀个痛快。

    当然,两人也极有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关于顾凌云以及顾家内宅的话题,只谈风月,只论乾坤。

    卢屹学识之渊博,见解之通透,气度之温雅,确不负其世家君子之名。而顾青云的机智敏锐,也得到卢屹的由衷钦佩。

    纵论诗文,探析义理,在同辈之中,能与卢屹见解相仿、才思相抗的,向来唯有他那表弟顾凌云,二人并称“寒山双璧”,并非虚言。

    然而此刻,与顾青云的一番畅谈,卢屹惊讶地发现,顾青云的学识、见解,竟全然不逊于顾凌云,甚至在对于某些时局大势的洞察上,隐隐超越了顾凌云。

    后生……可畏啊。卢屹第一次生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几日的相处下来,卢屹自觉与顾青云已算熟识,索性告知自己的表字。

    “云笙,乃吾的表字。是及冠那年,家祖亲自所取。‘笙’者,凤鸣之音,寓声清越,可致祥瑞。家祖期望我……能如清音响彻云霄,不负此生。”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而今,物是人非。”

    寥寥数语,却道尽了家门巨变、山河飘摇的沉痛。祖父惨死狱中,那个祖父为之操劳一生的王朝,正处在风雨前夕的动荡之中。

    顾青云静默聆听,心情也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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