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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后,林如海静坐良久,唤来林管家。
“你去查查贾先生近日的行踪,看看他每日除了授课,还去见了什么人,接触了什么事。”
林管家垂首“是,老爷。”
约过了半日,林管家就回来复命了,“老爷,贾先生近来常去文墨轩。接触的多是些文人举子,也有一两位盐商家的清客。”
林管家声音低了些:“不过只是喝茶论诗,未打听出什么逾矩之事。”
林如海指尖轻叩桌面。贾雨村才来扬州月余,竟已与盐商清客论诗了?这“论”的是诗,还是别的?
他想起林砚刚才的话。一个七岁的孩子尚且知道避嫌,贾雨村一个进士出身,做过官的人,会不懂?
“再去查查。”林如海淡淡道,“仔细些。”
“是。”
…………
林砚回到小书房上课,心情有些沉重。
他给林如海递了话,但以林如海的性子,未必会立刻发作。贾雨村现在只是与清客喝茶,算不上大过。
需得再加把火。
上课时,林砚格外留心贾雨村的一言一行。
今日讲的是《百家姓》,贾雨村讲到“冯陈褚卫”时,忽然话锋一转:“这冯姓中,有一桩典故。前朝冯阁老,出身寒微,却因才学得贵人赏识,一路青云直上。可见人生际遇,三分靠才,七分靠运。”
黛玉抬起头:“先生,那剩下的九十分呢?”
贾雨村一愣,随即失笑:“玉姑娘倒是机敏。剩下的九十分……自然是靠人脉了。”
他捋了捋胡须,慢悠悠道:“冯阁老若无贵人提携,纵有满腹才华,怕也只能埋没乡野。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贵人指路。”
林砚在心底冷笑。这话说得露骨,就差明说“攀附权贵才是正道”了。
他忽然举手:“先生,学生有一问。”
“砚哥儿请讲。”
“若那贵人要你做违背道义之事,该如何?”林砚问得认真,“是听贵人的,还是守道义的?”
贾雨村笑容微滞,随即恢复如常:“自然……是以道义为先。”
“那若贵人只是要你行个方便,不算违背道义呢?”林砚追问。
“这……”贾雨村顿了顿,“行方便也要看是什么方便。若是举手之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未尝不可。”
“盐政上的方便,算不算?”林砚眨着眼,像个真正好奇的孩子。
书房里陡然一静。
贾雨村脸色变了变,盯着林砚看了半晌,才缓缓道:“砚哥儿何出此言?”
“学生前日听人说,盐政上规矩严,一点行差踏错都不行。”林砚一脸天真,“就想问问,若盐商求先生行个方便,先生会行么?”
贾雨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砚哥儿说笑了。我一介书生,哪里管得了盐政的事。”
“也是。”林砚点点头,不再追问。
可这话已经扔出去了。
下课后,贾雨村匆匆离开,脚步比平日快了许多。林砚看着他背影,知道这人心里慌了。
慌了好,慌了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