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偏过头去,枕着靠背,闭上眼。

    飞机开始滑行,陈爱男坐在窗边,眼睛盯着窗外,想知道飞机是怎么飞起来的,但还没看明白,飞机就已经腾空而起。

    那一刻,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边上姜遇的手,她转身看到了睁开眼睛的姜遇,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随即放开姜遇的手。

    疏离的感觉,从来不是单方的。

    对于姜遇,这些年的疏离,从那个气鼓鼓的小女孩,忽然长成现在这个年龄的女性,陈爱男对此,也是有些许陌生的。

    可能她也能感知到姜遇对自己的冷淡。

    从上海到喀什,飞机上的时长够让人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陈爱男舍不得睡,一直专注地看着窗外,飞机到这个高度,云层全在下面,而坐在飞机上的感觉,异常地平稳,比坐汽车还要稳多了,陈爱男对此非常的诧异。

    渐渐的,又不知道飞了多久,云层不见了,底下是层层叠叠的山、河、湖……

    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大地的陈爱男,心中又惊又怕又奇。

    一旁的姜遇,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她时不时地会看一下陈爱男在干什么,但并不想说话,突如其来的温情和依赖,她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很排斥,纠结的心理一直没有办法抚平。

    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母亲,那么近,那么远。

    她很早的时候就结婚了,很早生孩子,现在也就五十来岁的人。

    现在也还不到六十岁,在现如今的年代,并不算很老的人。

    可是她不识字,没有交过社保,不会电脑,不懂得网购,没有别人帮助的情况下坐不了车看不了病,游离在现代化之外。

    她身上有着传统的那种烙印,重男轻女。

    可是同时,她和姜遇小时候那些伙伴的母亲也不一样,从姜遇毕业以后,从来没有向姜遇要过一分钱。

    在姜遇十七岁离开学校时,那年过年赚的钱,第一回给父母钱时,陈爱男就把钱又包给了姜遇,和她说:你不用给家里钱,好好安排自己。

    可是对于那时候的姜遇来说,陈爱男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把自己排斥在这个家庭之外。

    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和哥哥姜逸楠那样,理所当然地拥有家里的一切,他理所当然地把赚到的钱交给父母,父母理所当然地给他安排一切,例如买房,例如存钱以后结婚用。

    如同她的出生,计划生育之外的产物,被迫地挤进这个家庭,既不被接纳,又藕断丝连。

    飞机相当平稳,六个多小时的航程,连轻微的颠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