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那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私底下锋芒内敛的父王,此刻眼底翻涌着毫不遮掩的野心。

    “大公子手书已至,诸位可有异议?”

    安南王指尖叩了叩案上密信。

    外界皆传他不慕权贵、只爱风雅,可堂下坐着的,分明是执掌一方的实权人物。

    “那妇人此举不过是试探,我等若仓促行事,恐着了道。”

    率先开口的老者白发垂肩,眼神却如稚子般透亮,显然未被京都来的密信轻易动摇。

    “书院与国子监的文脉之争尚无定数。”

    中年儒士抚着胡须分析,“若国子监胜出,自会以‘书院不济’为由堵死中枢之路,我等可暂作壁上观。”

    “兵甲转运尚未就绪。”

    披甲将军声如洪钟,粗粝的手掌下意识按上腰间刀柄,显然仍在权衡利弊。

    安南王忽然冷笑,目光如刀扫过众人:“诸位是想等大公子被那妇人圈禁至死,还是等她羽翼丰满、染指南方时,将我等斩草除根?”

    他忽而抬手,指向廊下阴影处,“若这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屠洪的神策军为何每日五更便闻金铁之声?”

    厅中众人脸色微变。

    安南王瞥向身旁黑袍人,掷地有声:“把人带上来。”

    片刻后,三个被绳索捆缚的身影被黑袍人拖进厅中。

    尚未脱尽稚气的少女、身段婀娜的妇人、敷粉描眉的兔爷,此刻皆脸色惨白地蜷缩在青砖上。

    “爷爷!他们是坏人,救救您的干孙女啊!”

    少女喉咙撕裂般哭喊着,朝白发老者扑去,却被绳索勒得重心不稳,跌倒时膝头磕在砖棱上,发出闷响。

    “老爷……”

    妇人虽被缚住双手,腰肢仍有意无意地扭动,眼尾泛红的哭腔里带着三分媚色,“他们二话不说就把奴家绑来,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将军!”

    兔爷妆容糊成一片,抽噎着往披甲将军脚边蹭,“青儿每日给您炖的龙精虎猛汤,他们、他们竟说那汤里……”

    “肃静。”

    安南王指尖敲了敲扶手,朝黑袍人抬了抬下巴。

    黑袍人上前两步,粗鲁地掀开少女的袖子,苍白的皮肤上,一枚暗黑色蜘蛛纹身正盘踞在肘弯:“张大人宠爱的‘海棠’姑娘,竟是罗网‘蜘蛛’组的细作。您送给大公子的江南绣品,怕不是都带着密信吧?”

    白发老者瞳孔骤缩,尚未开口,便听黑袍人又转向中年儒士,语气里带着阴鸷的笑:“李大人,想来这妇人八岁时在漠北马匪窝里学的‘服侍人的功夫’是极好的。不过,您书房暗格里的兵防图,怕是早就被她誊抄了三份送去京都。”

    “至于将军……”

    黑袍人盯着黑脸武将,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您喝了三年的‘龙精虎猛汤’,里头掺的是慢性腐骨散。您最近晨起时咳出的血沫,可是这兔儿爷的‘孝心’?”

    厅中骤然死寂。

    “杀了。”

    目光扫光厅堂中脸色骤变的三人,安南王冷漠开口,三颗头颅应声飞起,跌到三人的脚边。

    “若被神捕司那帮鹰犬得知,滚在地上的,可就是你们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