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

    书案上有面铜镜,苏映溧以往是不用的,上面都积了一层浮灰。

    可最近不知怎得,她总是会趁着没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借着镜子照上一照。

    镜子里的面庞自然是极美的,可一旦察觉到哪天黑眼圈重了些,哪天气色不好,她的黛眉就不开心地拧巴在一起。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美而不自知。

    苏映溧十三岁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当时便是赫赫有名的才貌双绝,等到了十六,更是被冠上了“金陵双璧”的雅号。

    按理说,不管外界出现何种传言,又或者有女子觊觎自家夫君,她都该从容淡定。

    可到底,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一想到夫君跟那些传说中神仙般的人物扯上关联,她心中便生出莫名的不安。

    仿佛手中攥着一根线,线那头是越飞越高的风筝。

    她不知道这根线是否足够牢固,能否拴得住那只遨游天际的风筝。

    “苏映溧呀苏映溧,你可是苏家的家主,怎么成天被儿女私情所困扰,振作起来!”

    苏映溧拍了拍自己的小脸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很长,连带着胸脯都有往上提了许多,将衣衫都撑了起来。

    待到她睁眼,却看到眼前有人正斜倚在门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

    “夫君?”

    苏映溧惊讶出声,很快她又意识到了对方在看什么,双臂抱在胸前,小脸羞红地嗔道,“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可不是用在自家娘子身上的。”

    夏仁将油纸伞放在一旁,拉过椅子紧挨着苏映溧身边坐下。

    “夫君不是能够凭虚御风吗,这般也是从书院飞回来的?”

    苏映溧留意到夏仁袖上被雨水打湿的水渍,揶揄道。

    “外头说我是神仙,你也把我当神仙了?”

    夏仁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他特意熬的鸡汤。

    “哼,夫君人前显圣的时候可不就是神仙吗?”

    苏映溧意有所指,不过碍于夏仁是救人心切,她也不好直接挑明,不然会显得她太过小气。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夏仁笑道,“书院的大儒们虽具备浩然之气,可寿数与常人无异,以武犯禁的武道宗师再厉害,也挨不过两甲子。”

    “修丹道的长生法门或许有,但没有福缘也莫要强求。”

    夏仁只是不想英年早逝,可没想过做千年的乌龟,“人生百年,求的不过是心有所属。”

    说着,他的手搭在苏映溧白净的柔荑上,温醇道:“知道娘子近日听了许多风言风语,但夫君还是夫君,还是苏家的赘婿。”

    “夫君这般想自是好的,可就是不知夫君这心有所属,是属一人还是几人?”

    苏映溧这次没有陷入夏仁的温柔陷阱,只是用陶瓷勺子搅着碗里的鸡汤。

    “娘子,几天不见,竟这般会开玩笑了。”

    夏仁打着哈哈。

    ……

    苏氏布行外,天色在昏暗的云层下阴沉如墨。

    稍远处的雨幕下,雨水冲刷着马车,浇灌得马匹甩动着湿漉漉的鬃毛。

    “世子殿下,王爷大业在即,还是莫要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

    马车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头戴斗笠的人。

    “哼。”

    车厢内传来一声冷哼,无人驾驭的马匹在长街上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