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夜,宋庆德让大家先散了。

    宋庆德坐在圆桌处揉了揉拧紧的眉心,再睁眼时,竟见女儿跪在了他跟前。

    “求父亲责罚,女儿千不该万不该,误伤了二姐姐!”宋韫眸中蓄泪,声音娇软,下巴瘦可见骨。

    “你确实有错,毕竟女儿家的皮肉都是娇嫩的。”宋庆德这才发现,她身上的外衫竟还是粗麻制的,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责骂下去了。

    外间除了这父女二人,还有梁梦依。

    她刚要趁着人散,趁机问责宋韫,没成想宋韫竟来先发制人这一出。

    这狐媚样,和她那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让她一眼厌恶!

    梁梦依顺杆就上,一脸伤心欲绝道:“三姐真是好歹毒的心,连你二姐姐都要害成这般,你要你二姐姐怎么嫁人?!”

    宋韫知道,一提到宋阮荷的婚事,宋庆德那少得可怜的心软立刻便会化为乌有。

    “是,姨娘,你让我去罚跪,打骂我都成!虽然除煞时二姐姐用脚踩在我的脸上,才让煞气侵了脑袋,误伤了二姐姐……但这都不是伤二姐姐的借口!”宋韫跪着去抓梁梦依的衣角,“要不姨娘你也烧了我的手吧!只要二姐姐能、能原谅妹妹!”

    “你个小贱蹄子的手又怎能……”梁梦依骂出口才反应过来,话头已经收不回来。

    宋庆德看得两眼一闭,大喝一声:“够了!”

    “相公……”

    “若非你硬要办这场法事,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来?煞气之事也非她所愿,之后这件事谁也不能再提!否则家法伺候!”

    梁梦依双腿一软,扶着灯柱才顺了气,不可置信地问:“那荷儿的婚事呢?”

    宋庆德被烦得脑袋嗡嗡的,起身衣袖一甩:“伤的是手又不是脸!”话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话一出,梁梦依想提让宋韫替嫁一事,怕是成不了了。

    梁梦依只觉得气血在胸口处翻腾,卡得她一口气提不上来。

    低头却见,方才跪得笔直的宋韫,此时竟在地面盘腿坐了下来!

    她恶狠狠瞪向宋韫:“好哇,没想到你竟还是个有心计的,这会在我面前连装都不装了?!”

    宋韫觉得仰着头也累,悠悠然起身,不疾不徐地道:“姨娘折煞我了,我连在房事上下药,致女子暴毙而亡这种事都听不得,又遑论心计呢?”

    “你、你又……”这一次,梁梦依没有被诈出来。

    但当年这事做得隐蔽,就算有人知晓,也只可能在这小贱蹄子耳边念了几句,如今是不可能能查出证据的!

    这么一想,她挺直了腰呵斥:“哪听回来的腌臜事?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也不懂害臊?!”

    宋韫却眼眸幽深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若我说,被煞气所伤时,恶鬼在我耳边告诉我的,姨娘可信?”

    不过一眼,梁梦依竟不自觉打了一寒颤。

    宋韫却唇角一勾,眼神恢复清明:“一个玩笑,看给姨娘吓的,我这不过是戏折子上看的罢了!”

    说完,转身离开。

    这脚步轻盈,披头散发的,梁梦依愈看愈觉得,这背影是魑魅魍魉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