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像不懂。”

    林逸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简单说,就是我在想——咱们天天给人‘算命’,到底是在干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小木头想了想:“是在帮人啊。”

    “那要是帮不了呢?”

    “那就……实话实说呗。”小木头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杏儿姐姐的事,您后来不也说,数据不能百分百嘛。”

    孩子这话说得简单,却像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投进林逸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是啊。实话实说。承认局限。这不就是最基本的吗?

    可多少人——包括前世的自己——做着做着就忘了。

    “小木头,”林逸摸摸他的头,“你比先生明白。”

    “啊?”小木头一脸懵。

    林逸笑着摇摇头,不再解释。他把手稿叠好,收进木箱。油灯的光越来越暗了,灯油快烧干了。

    “睡吧,明天还得出摊呢。”

    “嗯。”小木头爬回床上,躺下前忽然说,“先生。”

    “嗯?”

    “虽然我看不懂您写的那堆字……但我觉得,您说得对。”

    林逸一愣:“哪里对?”

    “就是……感觉对。”小木头钻进被窝,声音闷闷的,“您跟别的算命先生不一样。您是真心想帮人。我能感觉到。”

    说完,翻个身,不动了。

    林逸站在昏暗里,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吹灭油灯,躺到自己的铺上。窗外月光透进来,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霜。

    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慢慢沉淀下来。

    是,他是在用前世的法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谋生。但他也在用这个世界的温度,焐热了那些冷冰冰的数据。

    杏儿的事是没算准,可铁牛的出现,何尝不是另一种“准”?人心如流水,哪能处处截得住。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想起了张半仙那天在院子里说的话:“你那套法子,老朽这套法子,本来就不是一回事。硬要比个高低,像小孩打架。”

    也许老头说得对。传统经验,现代分析,都是认识世界的一条路。条条大路通……通哪儿来着?哦,通罗马。虽然这个世界可能没有罗马。

    但目的地是一样的:理解这个世界,然后——如果可能的话——让它变得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逸闭上眼睛。

    睡意慢慢涌上来。在彻底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

    明天该去看看张半仙,把手稿给他瞧瞧。老头虽然嘴毒,但眼光毒辣,说不定能看出些自己没意识到的毛病。

    还有,得开始琢磨《市井察言观色要诀》的第二册了。第二册可以讲讲……常见误区?

    嗯,就这么办。

    月光悄悄移过窗棂。

    院子里,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像在点头。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

    三更了。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