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笑了,笑得有点冷,“王布商的女儿,嫁给了京城户部侍郎的侄子;李米商的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周盐商的妹妹,是江南织造局管事的妾室……”
他一口气说了七户人家的关系网,每一条都牵扯到官场。
“他们买的那些蟠龙纹玉器,”师爷继续说,“你们真以为他们不知道那是逾制的东西?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买了。为什么?”
林逸隐隐猜到答案:“因为……有人让他们买?”
“或者,他们不得不买。”师爷说,“你们查到的那个古董商赵德昌,他只是个台前的小角色。真正在后面牵线的,另有其人。”
“是谁?”
师爷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同时让七户有背景的富商听话,还能让州府衙门查不下去的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个小火花。
小木头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看师爷,又看看林逸。
“师爷特意来警告我们,”林逸终于开口,“是出于好心,还是……奉命行事?”
师爷眼神闪了一下:“林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是好心,师爷大可以不管不问,让我们自己去撞南墙。”林逸盯着他,“但您深夜单独来访,冒着风险说这些话——要么,您真的觉得我们不该死;要么,您背后的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但又不想让我们死。”
师爷沉默了更久。烛光在他脸上跳动,阴影忽明忽暗。
“林先生果然聪明。”他终于说,“但我只能告诉你:停手,对大家都好。你们回镇上,继续摆你们的算命摊子,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县令那边,我会去说,保证你们的‘奇才举荐’不受影响。”
条件开出来了。停手,就能得到原本想要的。
林逸没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张半仙,老爷子闭着眼,像在养神,但眉头皱得紧紧的。
又看向小木头。孩子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师爷,”林逸缓缓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师爷脸色沉了下来:“林先生,我是为你们好。”
“我知道。”林逸点头,“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师爷:您既然知道这案子水深,为什么还要留在衙门?为什么不干脆辞了差事,远离是非?”
师爷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他张了张嘴,“我有家要养。”
“那七户富商的家眷呢?马镖头和他手下镖师的家眷呢?”林逸声音平静,“他们也有家要养。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些失踪的人怎么办?那批可能被用来谋逆的玉器怎么办?”
师爷盯着他,眼神复杂:“林先生,你是个好人。但好人……往往活不长。”
“我知道。”林逸笑了,“但我这人有个毛病:知道了真相的一角,就想看到全貌。您现在让我停手,就像说书先生说书说到‘欲知后事如何’——然后不说了,这谁受得了?”
这话有点无赖,但也是实话。
师爷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罢了。话已至此,听不听在你们。”
他重新戴上帽子,走到门口,手放在门闩上,又回头:“林先生,如果你们执意要查……小心三个人。”
“哪三个?”
“第一个,醉春风酒楼的老板,他姓冯,外号‘冯瞎子’,其实眼睛不瞎,是耳朵灵,州府地面上三教九流的事,他都知道。”
“第二个,城北药材铺的孙掌柜,就是你们盯的那个小院的主人。他确实做药材生意,但也做别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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