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小工级别的场务,平常就是和群演们打打交道,那些星光熠熠的男女主角们,别说能说上话,远远见上一面都是偶然。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幸运儿本人,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猎奇又揶揄,觉得凌野年纪轻轻,自己大几岁就高人一等,问的问题也越来越不着调。

    从是不是真做了人工呼吸,一直问到大明星亲起来是什么感觉,在水底下有没有趁机偷摸两把,温晚凝身上软不软,香不香……

    凌野听不见。

    但身边挤来的面庞红亮兴奋。

    无人在意她是从怎样危险的境遇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满脸写满了对事故女主角的窥探与想象,神色狂热。

    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耻意纠缠着,如巨浪涌向大脑,他脸红了又白,连攥起的指节都在隐隐作痛。

    只因为不想给温晚凝添麻烦,拼命忍了又忍,才把那股失控边缘的暴力冲动压下去,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凌野当时在剧组的形象就这样。

    纯纯基因彩票的一张县城白月光男高脸,骨子里又闷又拽,问名字都不回答,谁都不爱搭理。

    一群人从他嘴里撬不来想听的下三路八卦,自讨没趣走了。

    谁都觉得他是假正经,可只有凌野自己才知道。

    在这之后的几个晚上,他居然真的开始失眠。

    越觉得他们狂妄不知廉耻,越在潜意识深处恐惧自己也是同样的人,时间久了,竟然真的开始在梦里梦见那一片湖。

    只不过,这次不是冷的。

    冬雪消融,春山回暖。

    湖水是柔滑的绿,拥在他脖颈上的手是温软的白鱼,连那些慌乱间拂过他脸颊的长发都变了味,变成了一种水草般滑腻而潮润的抚触。

    凌野烦躁而懊恼。

    因为自己无法自控地梦见她,因为月亮偶尔分给他一丝光亮,就开始妄想一个此生都永远无法接近的人。

    他甚至没办法坦然接受对方送给他的那双鞋。

    那阵突然涌起的绝望和自卑足以将他淹没,他完全不敢去回忆,温晚凝在把那双鞋子递过来时,无意间擦过他手背的温暖指腹。

    光是控制住在她面前的平静,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怎么可能再有别的理智,去将自己唤醒:

    那怎么可能算是个吻。

    当然不算。

    可远远望着她久了,他有时竟也会生出几分妄念——

    想靠他身上那种亡命徒的天分赌一把,想离开这里,想去离她更近的地方。

    再做一次这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