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抑或是,对自己曾经也是那“高眼光”筛选下的牺牲品。
“我听着,没什么感觉。”展旭终于转过头,看向陈瑶,目光坦然,却也带着一丝自我审视的困惑,“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甚至觉得……有点荒谬。那些曾经觉得天大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人,原来在别人嘴里,也就是几句闲谈。”
陈瑶看着他。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恨,没有留恋,只有一种事过境迁后的淡漠,以及淡漠之下,一丝尚未完全散尽的、对过往执念的怅惘。这不是释然,更像是麻木后的一点清醒认知。
“瑶瑶,”他唤她,声音很轻,“你说,人是不是非得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一次,才能学会……怎么正常地走路?”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陈瑶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想了想,认真回答:“也许不是学会正常走路,是学会带着伤走路。而且,知道疼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或者……扶住点什么。”
展旭看着她,目光深邃。电影的光影在他脸上变幻。过了几秒,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握她的手,而是轻轻碰了碰她放在沙发上的手背。指尖微凉,触碰一瞬即逝,像一个试探的、确认的信号。
“今天在厂里,”他收回手,重新看向电视,语气恢复了平淡,“修机器的时候,很专心。那些油墨味,老机器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难闻了。就是工作。”
就是工作。他把一个充满痛苦记忆符号的环境,成功剥离了情感附着,还原成了单纯的工作场所。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机制,但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进展。
陈瑶笑了,眼眶有点热。“那就好。”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电影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夏末翻了个身,继续睡。两人没有再说话,但空气中那种紧绷的、小心翼翼的感觉,似乎消散了不少。
潮水退去,露出了被冲刷过的沙滩。有些东西被带走了,有些东西留下了印记。而岸,依然在那里。
展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陈瑶的方向,倾斜了那么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但陈瑶感觉到了。
她也没有动,只是让自己的气息,更平稳地存在于他旁边。
静默,但不再孤单。
(第五章 完)
亲密后的退却,像潮水扑上岸后的自然回缩。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自从厨房那晚无声的拥抱之后,展旭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静默期”。他依然履行着所有日常的责任和义务:对夏末,对维修店,对陈瑶。但他主动的交流变少了,眼神触碰时会更快地移开,身体也重新建立起一种无形的界限。那种在疲惫时允许自己倚靠的脆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随着晨光消散,他又退回了那座坚固而沉默的堡垒。
陈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起初是淡淡的失落,像期待温暖时却吹来一阵凉风。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她理解,对于展旭这样被严重灼伤过的人来说,敞开心扉哪怕只是一瞬间,也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而紧随其后的,往往是更强烈的暴露恐惧和自我质疑。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空间确认安全。
她没有追问,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焦虑,只是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存在着,用不施加压力的方式维持着生活的温度。早晨的咖啡照旧放在他手边,遛狗时并肩而行却不再尝试牵手,晚上分享各自工作时,她多听少说。她像一个耐心的园丁,知道有些植物需要漫长的冬季蛰伏,才能等到春天。
这天是周六,展旭的维修店通常下午会比较清闲。陈瑶中午去给他送午饭——她自己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展旭提过这是他小时候奶奶常包的。
店里弥漫着熟悉的松香和焊锡气味。展旭正戴着放大镜台灯,专注地处理一块细密的手机主板。听到门铃响,他抬起头,看到是陈瑶,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